因京中籌備封后大典，各衙門忙碌，天氣又越發熱起來，各家都不約而同減了沒必要的請客辦宴。

正得空閑，紀明遙便桂嬤嬤去打聽京中哪幾家產婆最好，再尋個機會，悄悄地一齊請過來，不走西偏門，只走后角門。

倒不是覺得見不得人。

只是還未必能做出來，即便做得出來、更未必有用的東西，在落定之前，不必大張旗鼓。

畢竟來源只是過去了十六年，早已模糊的記憶。

甚至不知道胎兒的頭部多大。

“產鉗”究竟應當制什麼形狀，且能否真正投使用，還是全給專業的產婆們判斷吧。①

五個產婆被從后門領進來，各自忐忑地在崔翰林夫人面前坐下。

們雖屬“三姑六婆”中的“穩婆”，常被視為坑蒙拐騙之人，有時不大被瞧得上，卻也因上至皇親貴胄、下至貧民乞丐家的子，全離不開生產這一關，都去過不高門之家，也都有些見識。今日被崔翰林夫人一齊請來，雖不知是為了什麼事，卻也沒太過驚怕恐懼。

丫鬟們捧茶上點心。五人忙接了，互相看看，使眼推出一個許穩婆為首。

但還沒等站起來賠笑詢問，紀安人已經含笑開了口。

“近日我總在想，世上所有子，全是生產的鬼門關最難過。”起，親手給每人遞上一頁圖紙，“偏我才婚不久，自己都沒生育過，即便有心，覺得可以用類似鐵鉗一類的東西，幫助難產的婦人，卻不知我這想頭究竟是可笑，還是真能用得上。”

幾個產婆全在低頭看圖。

繼續笑說：“你們幾位是滿京里手藝最好、最高明的穩婆，手下不知救活過多產婦和孩子，功德無量，也必然都有慈悲心腸。今日我請了你們來，就是想請教，能否做出‘產鉗’，以在婦人難產時，協助把孩子給夾出來？也請你們別笑話我，仔細想想再回話。若真不能，我也就絕了這心了。可若有半點能行，請你們只管照實說，做出來這件東西，你們更添功德、更增名聲是一重，我也有謝禮備下。”

紀明遙拍了拍手。

五個護衛帶刀行進來，人人手里都捧著一盤銀子，停在五個產婆后。

以名捧之、以利之、以勢挾之。

是不專業，卻能請來無數專業的人，用錢砸著們去做。

五個產婆將圖紙翻來覆去地看。紙張“嘩啦啦”地響。除此之外，屋再無其它聲音。

約兩刻鐘后，許穩婆先抬起了頭。

面激，微抖，想說什麼，卻又沒立刻張口。

“是‘產鉗’的大小不對嗎？不合胎兒頭顱？”紀明遙手指輕飄飄點在手中圖紙上，“還是彎度要改？”

“都、都要改！”許穩婆能說出話了。

連忙也指著圖說：“依我看，這鉗子至要再大半寸，這還得再彎些——”

“是啊！”另一個產婆也湊過來，用手比著，“這個東西得這樣、這樣才能上孩子的頭。”

“可是，這東西得用鐵做吧？”一個姓鄒的產婆擔心，“若把孩子的頭給夾破夾爛了，這——”

“那當然是產婦自己生不出來的時候再用啊！”第四個便說，“要麼保大，要麼保小，我看這東西起碼能保大，真保不住，那不用更保不住了！”

“可就怕用出事來，人家胡攪蠻纏，要咱們償命呢——”第五個產婆又有另一種擔心。

“不急，一個一個慢慢說。”紀明遙坐回榻上，提筆道，“先說這產鉗，你們都覺得能做出來，更能用上，是嗎？”

“能用上！這——產鉗，絕對有大用！”許穩婆也跟著改了稱呼，“我給人接生三十八年，怎麼就沒想到還能這樣！”

是啊。

紀明遙停筆蘸墨。

分明是不難聯想到的事，為什麼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做出來，幫助子度過生產難關呢。

……

一個時辰后。

紀明遙將五個產婆的所有看法——包括產鉗該如何制作、投使用又可能會有多種患——整理一份草稿。

將草稿逐字逐句讀給們聽。

確認過無異議，先在草稿每一頁邊緣寫下自己的名字，在字跡上按上手印。

“這草稿我不作別用，只自己收起來。”笑道，“若信得過我，也可以留下名字，不想留也無妨。”

將草稿輕輕放在一旁，等著五人自己考慮。

“但有幾句丑話，我要說在前頭。”

紀明遙收起笑容。

“這樣東西，我不為名，也不為利，既告訴了你們，等真正做出來，必會分你們一人一把，先看有無可以再改進之。你們若急著用，也盡可回去自己找鐵匠打制。可若使用之后，與產婦、產婦家人或任何人有何等糾紛，都不許推到崔宅頭上。”掃視眾人。

“你們才是接生的穩婆。如何使用，都在你們手上。”強調。

“是——”這回，鄒穩婆反而最先說，“小的們明白！再沒有買人家的牛犁地，牛發狂把人撞死了，反還去找賣家要賠錢的！”

幾人都笑了。

許穩婆四人也忙都表示明白。

紀明遙便和丫鬟手寫了十份契書，讓識字最多的許穩婆念給們。契書上寫的，只是方才所說，不許牽連崔家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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