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中，皇帝特點了崔玨隨駕。寶慶也替皇后傳話，問紀明遙是否會去，——當然說去。兩人便先準備出京。

紀明遙留青霜白鷺在家：“還照我七月宮的行事，小事你們自己商議著辦，大事去請示嫂子。若有產婆來，都是你們招待記錄。”

又留下了“產鉗使用同意書”模板，以防不在京里這段日子，有人因產鉗鬧事，產婆們無法應對。

雖然事先簽過合同——五位產婆使用產鉗時，出現一切意外都與崔家無關——但已經愉快合作了近四個月，今世產鉗的一切也飽含著的心，自然希不會有人破壞阻攔。

向安國公府問明：安國公隨駕，溫夫人不去，他們卻想讓紀明遠去，紀明遙便暫將他送了回去，讓他和自己親爹一起出發。

九月十一很快便至。

駕辰正三刻出宮門。隨駕眾人先出城排列，恭待圣駕。

崔玨騎馬。紀明遙沒上自家的車。坐在寶慶車里，抱著靠枕補眠。

從京中到金嶺行宮不到三百里，正常乘車兩三天能至，快馬只需一兩天。但今次隨駕隊伍太過龐大：算上各家家眷、仆從，再只加上隨行護衛的軍，不算沿途分段保護的京營軍隊，也足有五萬余人，以大規模行軍的速度，至要走上四日才能抵達。

崔玨要時刻準備皇帝傳喚，也要預備皇后宣人，所以，趕路時不如分開走。寶慶姐姐的車不但離駕更近，還能避免安國公府或其他公侯府上——比如，理國公府——派人來找。

等扎營再回去就好了。

紀明遙一覺補眠到上午十點。

坐的車正在緩慢行走。

“幸好你來和我坐了！”寶慶跳上車就說，“我才從后面回來。最后幾輛欽天監員的車還沒走，只怕現在，后軍還有幾千人停在原地呢。”

離駕越近，不但出發更早，等到扎營時，也能更早歇下。

“不如你和妹夫晚上也跟我們住吧？”寶慶提議，“你們帶的人又不多，多扎幾個營帳而已，也更安全些。你若愿意，軍那里我去說。”

紀明遙想了想：“我得先問問他。一住過來，他就不好與同僚往來了。”

“行！你問！”寶慶便笑，“你們小兩口還真是，事事有商有量的。”

這點打趣，紀明遙完全免疫。

令天冬、石燕結伴去找崔玨，問是否可以直接跟隨廣宜公主府的車隊走，扎營也同在一。

車里搖晃，即便有足夠的亮，紀明遙也不想看書傷眼。

和寶慶用下了三刻鐘棋。下到最后，好像是贏了？

天冬和石燕終于趕回來回話：“姑爺說多謝郡主盛，一切都聽姑娘的便是。”

紀明遙決定搬！

一個時辰后，他們帶出來的七輛車和共四十六人全綴在了廣宜公主府車隊旁。

而廣宜公主府的隊伍本就有三四百人。加上崔家的四十幾個，變化可以忽略。

駕正午不停。

坐了一上午車，紀明遙毫無胃口，更不想出去騎馬吹土。咽下幾口飯菜，喝了半碗湯，便繼續睡。

終于，申正二刻，軍傳令各扎營。

又過半個時辰，營帳扎好，紀明遙才跳下車，長長出了口氣。

天已近黃昏。

軍帳一無邊。

一陣風吹起些許細土，與深秋的落葉一起，轉圈打在靴上。

紀明遙很不喜歡風吹泥土撲在上的覺。也可以說，很討厭。

但這時代又沒有柏油路、水泥路，所謂道也只是黃土路，沾染沙塵不可避免。

隨駕在外，只能忍耐。

而崔玨正快步向走過來。

不知為什麼，一看見他，紀明遙突然就覺得很。

“出門好累，”站在他面前，用極輕的聲音抱怨，“若是我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離家這麼遠。”

凌晨四點上車，不到六點就排在城門外了，卻直到八點將過，才終于正式出發上路。

一天坐在車上超過十二個小時，在路上快七個小時，卻只前進了六十五里。

一小時不到五公里。

和走路差不多快。

——隨駕隊伍里，的確有大半人在走路。

想到這里，紀明遙反省，不應該再有所埋怨。

是以，笑：“二爺，我們快洗澡吃飯吧。”

“好。”渾沙塵，崔玨不敢。

牽住他的手，紀明遙同他一起邁帳中。

……

在臨時搭建的床榻上，紀明遙睡得很香。

崔玨用清潔干凈的手指，一遍一遍輕描過的長眉。

夫人眉眼間全是疲憊。

對出門，尤其出遠門，是極不喜的。

但早則明歲，遲則三五年后，他應會外放出京。

二十二日分別，他已思念刻骨，若再一別數年，他是否能夠承得住？

他應能承得住。

燈火昏暗，西風呼嘯。環住夫人在懷，崔玨輕輕闔上雙眼。

只是獨自一人而已。

-

理國公府帳群，第二大的營帳中。

紀明達與溫從并排躺在床上。

今夜，正是兩人應行夫妻之事的日子。但溫從沒有。

“隨駕在外勞累，也該好生歇息，擅自保養，以免長輩憂心。”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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