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新設的電報房,一群閣部院重臣表各異。
“陛……陛下,這‘收到’兩個字,真是從遼發回的?”李寶最先回過神來,語氣當中帶著三分震驚、七分興。
朱銘點頭說:“是遼發回的。”
李寶連忙又問:“臣若為主帥,能不能給各路將領,都弄上這一堆東西。然后每天跟他們互發電報,詢問他們已行軍至哪里,他們派出的偵騎是否又發現了敵蹤?”
朱銘說道:“就目前來看,相距二三十里,互發電報沒有問題。如果各部相距更遠,就要分出專門的人手,用一種中繼的東西,保證電報可以發到友軍手里。”
李寶給出一個比較形象的理解:“那個中繼,就像各部之間的烽火臺?”
“可以這麼說。”朱銘點頭道。
李寶大喜:“有此神,大明將士必定百戰百勝!”
李含章卻表達擔憂:“陛下,臣有一疑,若是人假傳政令、軍令怎辦?”
朱銘還沒有說話,李寶就哈哈笑道:“用字驗之法便是。”
一時間,雀無聲。
只有楊志是個老好人,不聲的挪腳步,用腳尖輕輕踢李寶的腳后跟。
李寶頓時反應過來,連忙抱拳低頭:“臣失態了,請陛下恕罪。”
當然不是什麼失態,而是活生生的僭越。
閣首相在詢問皇帝,你跑出來搶答干嘛?你是想當皇帝嗎?
朱銘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滿臉笑容,親切的呼其綽號,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這潑李三,看來也懂得用腦子嘛。”
李寶的腰桿彎得更低,小心翼翼應對道:“都是陛下教導得好,這字驗之法來自《武經總要》,臣初讀此書就是從陛下手里借來看的。若無陛下栽培,臣不過是一無知村漢。”
“陛下圣明!”
文武重臣趁機拍馬屁,一起把剛才的事掩蓋過去,電報房的氣氛又重新恢復正常。
李寶已經嚇得背心冒汗。
他一個人被封王的時候,戰戰兢兢好幾年。西夏覆滅,又有人被封王,李寶終于放開子,做人做不再那麼謹慎。
而且脾氣也漸漲,或者說不再時刻約束自己,多恢復了些年輕時的跳。
但去年的大案,他以前的親兵都被砍了一個,這又讓李寶驚恐了一段時間。
剛才純屬太過興了,沉浸在用電報打仗的喜悅中,聽到李含章提出的質疑,立即就搶在皇帝前面回答問題。
張廣道此刻暗中觀察皇帝,見朱銘的表沒有異樣,于是也不再多想些什麼。
這位皇帝,還是有容人之量的。
卻說“字驗”之法,那是北宋搞出的軍事碼本。用提前約定好的詩詞,對應已經編碼好的語,敵人就算截獲信件,也搞不清信里寫的是什麼。
中國古代歷史上,最難破解的軍事碼,是戚繼搞出來的反切碼。
戚繼的碼本只有56個字,前20字是一首詩,后36字是一首詞。用福州方言的八種聲調,來對那兩首詩詞進行切韻,以此形千變萬化的拼音組合。
朱銘說道:
“等朝廷正式啟用電報之后,電報分別對應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
“只有四百里加急以上級別的公文,才允許通過電報發送。尋常公文,不準發電報,按以前的流程來走。”
“六百里、八百里加急,則需要用碼來驗字。”
“今后會在各省的省會,還有州府和總兵轄地,分別設立電報局、電報所。地方上,只有三司衙門的主、貳,州府的主、貳,總兵府的主、貳,可以收發驗字加電報。”
“這些主貳上任時,立即獲得獨屬于自己的碼本。”
“比如給遼寧布政司發去電,先不會發去正文,而是發去兩個字。一個字由左布政使驗證,一個字由右布政使驗證。發報員也不能看他們的碼本,只能說出某頁某行第幾個字,讓兩位主貳自己說出驗字。”
“發報員給朝廷發回驗字,如果兩個字都正確,朝廷再發去電報正文。”
“六百里加急的電報,最多發十次就要更換碼本。八百里加急的電報,使用一次就必須更換。當然,這里的使用一次和十次,還要視況而定。”
“若遇重大事件,肯定是反復的八百里加急,只要第一次驗證通過就能繼續使用。而朝廷,也會立即派人送去新的碼本。”
“還有,如果主貳的其中一人,因為喪命或者失碼本,導致兩個驗字湊不齊。這個時候,需要盡快找來其他部門的主貳,通過完整的驗字說明況。”
“譬如某省左布政使被人所殺,右布政使須急發來電報。那麼,就可以找提刑司、指揮使司的主貳,讓他們使用驗字來稟報朝廷,同時右布政使自己的那個驗字也要附上。找來的員驗字越多,電報容就越有可信度。”
“以上是朝廷驗證員,而員也要驗證朝廷。譬如出兵這種重大命令,朝廷只有回復了正確的驗字,相關的文武員才可執行。”
朱銘說了那麼多,除了關鍵字驗證之外,電報正文都是使用明碼。
因為大部分急電報,其實不需要用暗碼,主要目的在于確認份,而且是員確定朝廷的份。
只有真正的一方大員,才會獲得暗碼,在關鍵時候行。
還有兵部的軍司,也會有一套暗碼。
錢琛提出疑問:“陛下,若是主貳不合,發電報時互不配合怎辦?”
朱銘說道:
“尋常事件,不需要發電報,正常上奏疏即可。即便發電報,也不需要驗字,不必主貳配合。”
“只有急事件須發加電報,如果這個時候主貳都不配合,不老老實實向朝廷稟明實,那麼還留他們做什麼?視造的后果進行罰,輕則罷,重則砍頭。”
“一個員如果不配合,另一個員可發不加電報給朝廷!如果互相不配合,都可以給朝廷發不加電報,朝廷自會派人去詳細調查。”
加電報需要主貳合作驗字,一是確保機,二是可以互相制衡。
敢在急事件上不配合,等于主貳的矛盾公開化,幾乎可以說是互為死敵了。誰敢不老實,事后查出來絕對沒好果子吃。
方孟卿言又止。
還是陳東把話問出來:“陛下剛才說,地方要設立電報局、電報所,那麼京城肯定要設電報司。敢問這電報司,該隸屬于哪個部院?”
不論文武,大臣們全都豎起耳朵。
這才是他們最關注的問題!
誰都明白電報系統舉足輕重,哪個部門獲得管轄權,哪個部門就更加位高權重。
朱銘說道:
“京城的電報有兩套班子。一套歸皇帝掌握,一套隸屬于通政院。”
“普通電報,通政院正常進奏即可。至于加電報,各地員的碼副本,鎖在閣石室之,鑰匙由首相和副相保管。須得首相和副相一起開鎖,帶著一半以上閣臣才能打開。”
“若通政院或電報司員,接到加電報而不報。輕則罷,重則殺頭!”
朱銘沒有提皇帝那一套電報班子,大臣們也不敢詢問。
這等于皇帝擁有五個信息來源。
一個是閣,一個是通政院,一個是督察院,一個是《大明月報》,一個是皇帝電報房。
只要獲得了皇帝給予的特殊碼本,不論任何員,都可以直接給皇帝發明碼或暗碼電報——電磁奏!
朱銘轉離去,眾臣連忙恭送,他們被允許繼續留在電報房觀。
負責給大臣們講解的,是朱國祥的工匠學生余昂。
“請問小余郎君,這電報究竟是怎樣發出去的?”李綱連忙打聽。
余昂說道:“顧名思義,電報自是用電。”
錢琛問道:“雷電那種電嗎?”
余昂說道:“諸位晚上,是不是偶爾有火?太上皇說那也是電,而天上的雷電也是電。電不是什麼虛無縹緲之,只要掌握其,人也能夠掌握運用。”
“上皇陛下,還有閣下,是如何掌握電的,這個可以打聽嗎?”令孤許說。
余昂笑道:“當然可以。陛下還做了一種電池,因為電太小不堪用,即將拿去給太學生們做教學玩。至于電報使用的電,是通過電磁應而產生的。雖然不著,但是通過實驗看得見……”
說了一大堆,眾臣聽得云里霧里。
問了許多,看了很久,大家無比唏噓的離開電報房。
胡安國慨說:“太上皇陛下還未禪讓時,就說眾星圍繞太旋轉,可見早已學究天人。如今更是掌握電法,簡直神乎其神,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此言甚是。”眾人連連附和。
其實他們此刻的心理,更多的是一種敬畏。
他們覺朱國祥深不可測,冥冥中有一種神天威加。
難怪太上皇毫不眷皇位,恐怕世俗權力在太上皇眼里,本就不值一提。
太上皇多半已窺測到天地奧妙,今后是能登仙飛升的!
可以登仙飛升的太上皇,此刻正在跟后妃子們一起玩電報。
尤其是李清照,守著電報玩得不亦樂乎。他們分別位于皇宮各,通過電報發送消息,進行著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網聊”。
朱銘溜達到老爸那里,提醒說:“電報司正式鋪開之后,你們就不要干擾信號了。”
朱國祥說:“錯開早中晚的發報時間就行,我再試試整出一個私聊頻段。”
每天固定的收發電報時間,由于目前的時鐘有誤差,對于電報員來說比較辛苦。如果對面上線比較晚,另一方就得不斷發報,等手按得差不多都酸了,晚上線的一方才終于有回復。
而且,暫時不民用化,更不會對外營業。
等朱國祥把手搖電機改進之后,又或者省會城市把小型水力發電機弄出來。到那個時候,專門讓工部整出一套民用電報系統。
朱銘的最終設想是,把漕軍和驛站從兵部剝離,再把民用電報系統從工部剝離。
這些拎出來單獨組建一個郵部!
(古代沒有信號干擾,小功率電臺也能發很遠。抗戰時期,一部功率大些的手搖式電報機,就可以直接從上海給延安發報。當然,延安那邊有大型天線,參觀人員還曾誤以為那是雷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