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蒼老的聲音既悉又陌生,江朔竟然一時想不起來,那人又喝了一聲:「舉火!」
山頭火炬燃起,江朔這才發現山上竟然藏了不人,這些人都是黑軍士,頭戴帶面的黑鐵兜鍪,那人站在棧道轉彎之,後火衝天,顯然在另一側還有更多的甲士。
江朔一驚,是曳落河武士!再看對面那老者頭戴葛巾,披青袍,一副文士打扮,正是安祿山帳下謀主高不危。
江朔知道高不危的功夫遠非他的對手,當下也不驚慌,冷冷道:「高不危,有道是好狗不擋道,你堵在這裏做甚?」
高不危自號「高尚」,但其為人邪狡詐、刻薄寡恩,與「高尚」二字毫不沾邊,江朔仍稱他為「高不危」,高不危對江朔話中帶刺也不以為意,笑道:「高某在此專為在此等江主和南中的諸位朋友。」
這時柳汲也從隊伍中間了上來,問江朔:「江小友,這些是什麼人?」
江朔低聲道:「是范曳落河武士,領頭的是高不危,此人是崆峒奇門弟子,為人卑鄙,手段更是殘忍得很。」
柳汲一驚,道:「走了尹子奇又來了高不危,安賊在中原腹地已經埋伏下了這麼多爪牙了麼?」
高不危笑著一揖下拜道:「這位想必就是大匠柳汲了。」
他口裏客氣,起時忽然一揚手,兩枚骨鋼釘向柳汲飛來,柳汲一驚,向後急避,卻忘了站在狹窄的棧道之
上,一腳踏空,眼看就要跌落山谷。
江朔忙右手抓住柳汲的腕子將他拉回來,同時左手揮七星寶劍一擋,急切間劍未出鞘,兩枚骨釘釘在樫木鞘上,江朔藉著火見鋼釘上藍爍爍,顯是餵了劇毒。
高不危似乎早就料到江朔能接住暗,臉上笑意不減,對江朔道:「江主不僅手不減,閱歷也更勝當年了,想要靠襲得手,幾乎不可能咯。」
江朔冷笑道:「如此說來,高先生準備正面對決麼?」
高不危搖手道:「主說笑了,十個高尚疊起來也不是主神功的對手,不過……江主功夫雖高,棧道上人馬迤邐數百步遠,首尾難顧,主又當如何?」
說話間,忽聽背後嘈雜聲起,江朔轉頭看時隊尾,火衝天,竟也有曳落河武士,儻駱道這一段棧道,在高山林中穿過,想來這些曳落河趁著夜躲在棧道邊的山林之中,等高不危在前頭舉火之後,再突襲南詔使團的后隊。
江朔心中懊惱,大半年沒遇到敵人,又已接近駱谷關的出口,還是大意了,竟然被高不危堵在了狹窄的棧道之上,江朔轉回頭來卻見高不危已經飄退遠了,全甲胄的曳落河武士手持短槊迎了上來。
他們擁在一起,短槊從第一名武士的肩頭,脅下穿出,如同刺蝟般面向江朔織一張滿是尖刺的網。
江朔冷笑一聲,出七星寶劍,隨手一揮,削斷了
所有槊尖,然而那些曳落河武士手持半截槊桿仍然悍不畏死地向他衝來,在這狹窄的棧道上,本無需兵刃,只要將對方推下懸崖,就算有什麼絕頂武功也不得施展了。
江朔劍單手,運起神功,一掌拍在那人口,那武士頓時甲塌陷,口吐鮮,眼見是不活了,但後面的武士推上來,將那個死當盾牌一般向上推來,江朔抵住死,運勁猛推,想將推下崖去,但後面的曳落河武士作一團,數十人與江朔一人較力,江朔竟沒能推。
江朔將手中寶劍還匣,出雙掌齊推,江朔勁力陡增,竟然把那幾十人齊向後推的退了一步,在狹窄的棧道上又有拐彎,退一步都可能是致命的,眼看這幾十人都要被推得翻落懸崖,又有更多的武士湧上來,死死抵住了他們的後背,止住了後退的勢頭,雙方再次相持不下之際,柳汲忽然喊道:「江小友小心!」
只聽「咔嚓」「咔嚓」懸刀聲響,忽有箭雨從天而降,江朔出右手再度拔出七星寶劍,在頭頂一舞擊飛了向他的箭矢,後的南詔人就沒此等手了,立刻有數人中箭,慘著墜下懸崖。
而江朔單手與眾曳落河武士抵力,雖覺吃力,但他力充盈源源不絕,一時還不至於落敗,只是此刻頭頂箭如雨下,後不斷傳來人、馬中箭的慘呼之聲,江朔心中焦急卻無法回援。
這時羅
羅從後面鑽了過來,道:「江兄弟,後面形勢急,你還在這兒拔河玩呢?」
江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手上勁力不敢稍泄,對羅羅道:「狹窄的山路上不得施展,只以力取勝了。」
羅羅笑道:「我來助你!」
江朔正好奇如何幫忙,卻聽「嗤」「嗤」聲響,頭上不知道什麼事從頭頂飛過,卻聽對面曳落河武士慘聲起,江朔手上力陡減,對方一旦不能形合力,立刻便一潰千里,江朔勁力吐時,那些曳落河武士站立不穩,紛紛倒地,倒有一半墜下崖去。
江朔藉著月一看,地上不知什麼東西在扭,原來是羅羅拋出的毒蛇毒蟲,那些曳落河武士雖然悍不畏死,但突然被這些毒釘在臉上,也不住驚恐,一旦氣泄便潰不軍了。
羅羅嬉笑道:「這些北人忒也的膽小了,只可惜山上的手離得太遠,否則我把蟲兒們撒上去,管他們滿地竄!」
江朔回頭見到山中棧道上已經了一鍋粥,馬兒被箭得都驚了,還好在棧道上人們都不敢騎馬,只以馬兒馱貨,只有幾人被驚馬踏倒,墜下山崖,但馬已多數被死了。
南詔人悍勇,以馬為壁壘掩護,取弓箭向山上還擊,但此刻夜深沉,曳落河武士藏莽莽大山層層林之中,南詔武士無的放矢哪裏得中,而他們置狹窄的棧道上,就算熄滅了所有的火炬,曳落河
武士只需瞄著大致方位,便能命中目標,一時間南詔人只能挨打,卻無從還擊。
此刻眼前棧道上重又聚起了曳落河武士,只是他們不敢再短兵相接,手持弩箭指著他們卻不擊,對他們而言只要阻止南詔人前進即可,剩下的事就給藏山林間的武士了,江朔舉目四,早不見高不危的人影,此人狡猾鷙,自然不會和江朔面對面手。
他輕功極高,要攀上絕壁倒也不是難事,但山高林,要一一找到藏其中的曳落河武士可非易事,他更怕自己上山之後,棧道上的武士殺過來,更難抵擋。
江朔和羅羅立在柳汲邊協護,柳汲急道:「江小友,別管我,快想辦法困啊!」
話雖如此江朔怎敢稍離柳汲半步?正無奈之際,聽羅羅埋怨道:「哎,若是在南詔,我用蟲笛招來山中蛇蟲,還怕山上藏這些人麼?」
這句話點醒了江朔,他自言自語道:「對啊,我們也不需要什麼毒蛇毒蟲,只要能招來山中猛猛禽,不也能驅趕曳落河武士麼?」
羅羅道:「江兄弟,你說得倒簡單,我們的蟲笛召些蛇蟲還行,虎豹鷹隼可不會聽人召喚。」
江朔笑道:「這可未必!」
說著他忽然縱聲發出一聲長嘯,羅羅一驚,道:「呀!有老虎!」
江朔不管,又發出是一聲長嘯,羅羅才發現,道:「江兄弟,是你發出的聲音麼?怎麼這麼像虎嘯之聲
?」
江朔如是又發出一聲長嘯,終於林中有了響應。
太白山險峻,荒山野嶺絕無人煙,因此蛇蟲虎豹其實極多,只是平時畏人不敢輕易出,江朔發聲相邀,群山中的老虎紛紛響應,竟都向這邊山上匯聚過來。
虎嘯之聲越來越近,越來越,不一會兒就聽山上傳來呼喊之聲,江朔笑道:「老虎來了!」
羅羅掌道:「江兄弟,你太厲害,竟然能招來老虎。」
江朔道:「可惜老虎終究太了,這樣我再看看有沒有豹子。」
說著他又發出豹子的咆哮之聲,這次只喊了兩聲,便有豹子響應,秦嶺山中豹子名為金錢豹子,在月影下極似樹影斑駁,難以被察覺,因此對曳落河武士的殺傷力更大。
此刻山上虎嘯豹吼和北人呼喊之聲混在一起,熱鬧非常,下來的箭矢也了不,江朔側耳聽了片刻,卻道:「哎,虎豹雖猛,但都是各自佔山獨自活的,終究數量太,什麼猛能多一點呢?」
羅羅道:「猛禽也多是獨自行的,哎……江兄弟,你會蛇語麼?」
江朔為難道:「蛇蟲無聲,如何能學他們的話呢?」
羅羅為難道:「也是……」
就在此時,忽聽空中一聲凄厲的鳥鳴,羅羅道:「說猛禽就來了!」
江朔細辨之後,道:「是黑雕,可惜黑雕也是單獨行的,喚來也沒什麼大用。」
他話音未落,又聽到一聲鳴,接著鳥鳴之聲
越來越多,竟連綿之勢頭,江朔抬頭一看,空中黑的,竟有無數飛禽正從山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