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兩個世紀,死了也正常吧。」羅一聳了聳肩,繼續說道,「況且你只是看見了獵戶號的殘骸,這說明不了什麼。也許那是很多年後的事呢?我們也不是一直在這船上服役的,更不要說我們現在還沒搞清楚你這邊到底是什麼況。」
夜十驚訝地看著他。
「你們倒是樂觀。」
林悠悠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用打趣的語氣說道。
「畢竟我們還沒死,總不可能因為某個小夥子的一句話就自己嚇自己。」
「我的看法和林醫生一樣。」
羅一點了點頭,看著躺在醫療床上的年繼續說道。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因為什麼躺進了休眠艙?或者說……你昏迷之前遇到了什麼?」
無論吳博士的推測是否正確,直覺告訴他這都關乎著他們能否擺眼下的困局。
夜十眼中浮起一瞬間的迷茫。
「我……說實話不太清楚。」
羅一愣住了,和林悠悠相視一眼,接著又看向他問道。
「不太清楚指的是?」
「就是不太清楚,我當時應該是昏過去了。」
夜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表苦悶的說道。
「我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自己是如何躺進休眠艙里的這部分,我們當時挨了一發中子魚雷,護盾的能量剛好耗盡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撐住了沒有,接著我們就撞在了獵戶號殘骸腹部靠下一點的位置。」
「對了,當時駕駛艙里還有一個人,是年齡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名字蔣雪洲……你們有在那艘科研船里看見嗎?」
雖然知道這種可能很渺茫,但夜十還是向兩人投去了希冀的視線。
然而兩人的反應卻讓他的心一瞬間沉了谷底。
「如果我們說的是同一艘飛船,那飛船里只有你一個人,」羅一認真的看著他,沉聲說道,「裏面只有一臺休眠艙,而躺在裏面的人就是你。」
「但這確實有些奇怪,如果你當時昏迷了,你是怎麼躺進休眠艙里的?」
林悠悠食指和拇指的指節著下,認真思索著說道。
「要麼你的大腦在撞擊中出現了記憶斷片,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爬進去的了。要麼就像你說的,飛船里其實還有一個人,只是我們看不見。」
醫務室里安靜了下來。
夜十忽然覺到周圍的空氣涼颼颼的,就好像鬧鬼了似的。
這遊戲里好像沒有玄學的設定來著?
可他用常理確實解釋不了眼前發生的事,更解釋不了自己為什麼下不了線。
「總之,現在我們獲得兩條重要線索。你們先是撞上了中子魚雷,然後撞上了我們的船……未來的我們的船。」
記下了這兩條線索,羅一從椅子前站了起來。
看著起就要離開的羅一,林悠悠挑了下眉。
「你不看病了?」
「已經看完了。」
他現在有兩件事要做。
一是去炸現場再看一眼,二是去魚雷艙里看一眼。
另外,還要把這兩條線索拿給那個姓吳的傢伙。
雖然那傢伙從來就沒靠譜過,但他畢竟是這艘船上唯一專業對口的理學家。
如果連那傢伙都搞不定,他想不出來還有誰有辦法了。
總不能指自己這個「環境改造工程專業」出的大頭兵吧?
躺在治療床上的夜十閉著雙眼,臉微微的發白。
那聲音又出現了。
而且依然是那四句——
「夜十……」
「這裏好冷……」
「阿嚏!」
「我……」
……
下層甲板的治安辦公室。
幾名一部的高級軍站在監控前,目不轉睛的盯著醫務室里的況。
其中有艦長趙天河,也有二把手吳夢柯,以及導航員等等。
尊重醫生的意見,他們沒有刺激患者,而是換了一種更委婉的方式——安排三部下屬太空戰鬥小組的羅一去問了他們迫切想要知道的東西。
兩人聊了很久,從未來一直聊到了現在。
而他們說的那些東西說者無意,卻令聽者背後滲出了一冷汗。
獵戶號確實沒有執行對地軌道轟炸的計劃,但艦船指揮部確實接到了來自拉格朗日點空間站的支援請求。
報顯示,地表大部分區域已經被變種黏菌母巢覆蓋,如果不執行更徹底的凈化行,最晚十年之黏菌的活範圍就會蔓延到南極圈和北極圈附近。
在這樣的況下,重建文明幾乎是不可能的,甚至人類文明就等不到重建的機會,在此之前就被蓋亞的孩子們消滅殆盡了。
如今太空電梯已經被摧毀,致遠號民艦又不顧大局的放棄了民外星系的計劃,人類文明已經近了毀滅的邊緣。
拉格朗日點空間站的意思很明顯,反正避難所計劃已經啟,該用的核彈早就用上了,地表上的倖存者八是活不下來了,不如痛快一點,乾脆就將油門踩到底。
站在文明的高度來講,這是儘可能為文明的存續保留火種。
不過矛盾之在於,這種行為本就已經搖了文明的基。
也正是因此,對於是否要做到這一步,人聯部以及空天軍高層的意見並非是統一的,甚至於存在著嚴重的分歧。
這種分歧其實並不是今天才出現的,甚至於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包括不限於整場戰爭的最核心分歧。
一部分人認為這場戰爭的敵人是叛分子,而另一部分人則認為蓋亞才是真正的敵人。
分歧是難免的事。
兩個人只要站在一起就一定會分出左右,更不要說是一群人。
最終的戰爭雖然是激進派挑起的,但僅僅只是最激進的那一派。
而隨著民地的分離,部矛盾變外部矛盾,在人聯高層佔據絕對優勢的保守派部自然也會據現有的議程出現新的立場劃分,比如立場譜偏右的為新的保守派,偏左的為新的激進派。
站在後者的立場上戰爭已經結束了,叛分子已經消滅,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善後,以及建立新的秩序。
這個秩序是可以包含變種黏菌的,畢竟把這種東西徹底消滅確實不太現實。
然而站在前者的立場上,不惜一切代價將地表黏菌一個不剩的驅逐才是眼下迫在眉睫的事,為此犧牲再多人也是值得的。
趙天河對政治上的事其實並不冒。
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是一名職業軍人,效忠的應該是法律……哪怕整個空天軍主流是偏向於站隊在前者那邊的。
然而,即便他不想選邊站,當歷史的洪流席捲過來的時候,他和他的部下們還是被迫卷了進來,不得不做出選擇。
畢竟當他接到來自拉格朗日點指揮中心的命令時候,整個空天軍乃至人聯僅剩下的擁有星際航行能力的星艦隻有兩艘。
一艘獵戶號,一艘雙子號。
備彈剩餘量最多的只有他,相比之下雙子號的中子魚雷在先前對蓋亞星球的軌道轟炸中應該已經消耗的所剩無幾。
換而言之,有能力執行末日計劃的只有他們。
再也沒有別人了……
而他的選擇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寧可把槍口對準自己,或者對準自己的友軍,也絕不會瞄準他用生命守護過的平民。
如果他真這麼做了,這打了三年的仗才特麼白打了。
站在監控終端屏幕前的吳夢柯神憂愁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艦長趙天河。
「這孩子知道拉格朗日點空間站的那段信息,我認為這不是巧合,他可能確實來自未來。」
趙天河神凝重的盯著屏幕,緩緩點了下頭。
「嗯。」
吳夢柯神複雜的將視線挪開了,雙手不自覺地握了椅子的扶手。
「那我們……」
知道想說什麼,趙天河搖了搖頭,只是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屏幕。
「不好說。」
「無論再怎麼說,你我都還活著這是毫無疑問的,而我們的對手絕無半點翻盤的可能。」
「我其實更傾向於認為,他並不是來自於我們的未來。」
「而是『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