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施家眾人都在主屋陪施老夫人用飯,人人都已坐定,時辰不早,甜釀卻久久不至,施老夫人疑:“這孩子向來早起準時,今日如何這般晚。”
施連一面喚婆子去繡閣探看,一面給祖母盛粥:“許是甜妹妹昨夜里玩的晚些了,貪睡懶起也說不定。先不等,我們先陪祖母用飯。”
沒多時婆子回來稟報:“老奴去的時候,二小姐正在梳妝,說是昨夜螃蟹吃多了些,積食滯化,早上睡過了時辰,二小姐也說不必等,這會兒換個裳就來。”
桌上正擺著一籠蟹黃糯米蒸卷,一碟水晶鵝,一碟糟小魚干,施老夫人聽說甜釀吃多積食:“這些都是油乎乎吃食,怕也是不合的口味。”
施連點點頭,吩咐下人:“讓廚房去做些溫的清粥小菜。”想了又想,又喚人去廚房傳話,“要小巧些的玫瑰搽穰卷,不貪多,只四五個,快些蒸了送來。”
眾人吃過大半,甜釀才來,半新不舊的合小襖,蔥黃線,看著分外淡雅可親,拜過家人,又見施連,低眉順眼道:“給大哥哥請早。”
施連笑招呼來邊坐:“時辰已不早,妹妹肚子可了,快坐下吃飯吧。”
甜釀不肯坐,聲道:“我不,肚里昨夜吃的還漲著,只是來陪祖母說話。”
“好孩子,難得你費心,你大哥哥特意替你點了些溫的吃食,多還是要用一些。”施老夫人招呼座,“下次可記得,再好吃的東西也不可貪多。“
只得挨著施連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聽得他溫道:“有妹妹喜歡的玫瑰搽穰卷,我挾給妹妹嘗嘗。”
云綺見甜釀凝固著一張笑臉,手下卻一不,不耐煩催促:“二姐姐快些吃吧,再不吃就涼了,這可是大哥哥單單為姐姐要的,統共只做了四五個,連我們都沒有的份。”
施老夫人和桂姨娘都笑:“你方才不說要吃,這回倒眼的看著想吃。”
甜釀勉強一笑,將施連挾來的玫瑰搽穰卷遞到云綺面前:“三妹妹也一起吃。”
云綺嘟著:“我才不吃這個。”
施連也親自挾了一只遞到云綺碗里,含笑道:“三妹妹是不是吃味了。”
云綺扭過子,哼的一聲:“不是吃味,哥哥就是偏心。”
不是第一次說這話,明明是自小就和施連一起長大,長大后反倒他更喜歡二姐姐,小時候也常為這個吃味過,但家里上下都喜歡甜釀,俱覺得小孩兒心,次數多了反倒覺得無理取鬧,后來也不常說這話。
甜釀勉強吃過幾口,施老夫人要起去禪房上香,只招呼桂姨娘跟著:“讓他們兄妹幾人慢慢吃。”
又想起一事,對甜釀道:“你大哥哥后幾日就要去金陵辦事,十天半月都不得歸,剛才我們說了半拉子話,你明年想要添些什麼好東西,都跟你大哥哥說了,讓你大哥哥幫你置辦。”
原來施連要去金陵看一批時興貨,正好甜釀和苗兒的兩張金陵拔步床已造完畢,只等著水路運來江都,施老夫人又吩咐施連去采買些嫁妝,和拔步床一并帶回來。
施連見甜釀臉上沾著瑩的脂,遮著眼下的那一抹青痕,掩蓋的神不濟,又埋頭不看他,將盛著薺菜筍的小碟往面前推了推,叮的一聲輕響磕在碗旁,聲道:“二妹妹可有什麼想要的胭脂水,首飾裳,家俱妝奩。”
甜釀垂著眼,搖搖頭:“哥哥隨意就好。”
可從沒有對自己的嫁妝這麼不上心過,施連見躲避的厲害,也不,只在一旁默默的等著,隔了半晌,云綺從碗里抬頭:“哥哥別忘了我的絹花,若是遇上好的,帶一匣子回來。”
“好、好、知道了。”施連笑道,“三妹妹說的這些,我都刻在腦子里,若不買回來,絕不回家。”
云綺滿意的點點頭,下桌自去玩耍,桌上唯有兩人,甜釀旋即也站起跟著云綺要走,袖子拂過桌面,聽見他說:“妹妹上還沾著丁香花的香氣,頭發還半著,是晨起沐浴了麼?”
僵住,抬眼看了看他,神溫,風霽月的磊落,警惕的抿住不說話。
“妹妹在想什麼,我的意思是天氣漸涼,早上風冷,要仔細把頭發干再出門。”他笑笑,“不然容易見風頭疼。”
“謝謝大哥哥提醒。”
兩人站在凌霄花架下說話,不遠就是玩耍的喜哥兒,禪房里還有施老夫人念經的聲音,施連道:“人都有親疏遠近之分,親兄妹也不例外。云綺自小子急,說話沖,喜哥兒年紀還小,還不懂事,弟妹幾人中,我最喜歡二妹妹,予取予求都可,妹妹可知為何?”
一聲不響看著他。
“我喜歡二妹妹的順乖巧,溫小意。偶爾一點點小小淘氣,也覺分外可。”他微笑,“但不許妹妹太調皮,不然我可會生氣。”
甜釀愣了愣:“哥哥昨夜里生氣了嗎?”
施連淡然微笑:“有一點。”
覺得窒息,悶悶的說不出話來,待問又不敢破,只得道:“妹妹愚笨,要如何做才不惹哥哥生氣。”
他牽了牽凌霄花的枝蔓,捻著手里給看那翠綠的葉,只說:“順乖巧便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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