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小侄兒也有十一二歲,最是頑皮的時候,見到這鬼一激靈,可能也了些寒氣,當天回去就病倒了,養了一個月,才養好些。
侄兒母親把他罵了一個月,這侄兒夜里還有些怕,一直念叨著鬼。
這年輕人沒法子,出了莊子,來湖邊瞧一瞧看一看,正好就看見甜釀。
“我曲池。”懶洋洋的年輕人將話說完,笑瞇瞇朝揖手,“適才多有得罪,請娘子見諒。”
甜釀聽他說話,臉早得通紅一片,朝他還禮:“我宋九娘。”
曲池年方十八歲,比甜釀歲數還小一點,笑喊一聲:“九娘子。”
第81章
曲池的意思,請甜釀去見見他家小外甥,當面解開小外甥的心結,省得孩子夜里噩夢,看見桑林和湖邊便心有余悸。
甜釀聽他話畢,心頭覺得尷尬,尤其難為,連連致歉:”實在對不住……無心之舉,但莫怪罪……”
“無妨……無妨……”曲池撓撓后腦勺,粲然笑道,“九娘子若有空,請來寒舍喝茶坐。”
他手指往湖邊一指:“我們住在明輝莊里,家姊是莊主,村里人都稱之為曲夫子。”
后來小玉去打聽,原來湖對岸有個大田莊,乃是吳江盛澤郭家的產業,這郭家以生發家,是當地的大戶,曲夫人是郭家的兒媳,青春守寡,帶著兒子居此,一住就是六七年,不問世事,又有才氣,能詩作賦,親自教養兒子,每年冬日農閑時節,也在村里開堂授課,教村里婦孺識字念書,村民戴,敬之”曲夫子”。
甜釀幾人在小庵村待的時間不長,并不認得,曲夫人也是在田莊避世,鮮外出,那懶洋洋的年輕人,乃是曲夫人娘家弟,常在田莊出,幫曲夫人理些日常雜務。
甜釀見鄉人話里話外多有推崇,又和曲池的話一一吻合,這才放下心來,帶著小玉往明輝莊去拜訪莊主人。
明輝莊由村里一條小徑過去,院門在湖邊的桑林里,院門前懸著一片銅片,用小錘敲之,聲樂悠然,仍是曲池出來迎客,見了甜釀,滿面笑容:“原來是九娘子。”
這田莊占地頗闊,種著花樹果林,菜圃稻田,又養些鴨鵝之類家禽,仆婦灑掃耕種,采摘灌溉各司其職,幾條黃犬追逐嬉戲,小橋溪流繞著一片竹林,林下三四間舍。
甜釀一眼就喜歡這地方。
莊主人是個三旬出頭的婦人,容貌清麗,書卷氣濃,穿的也是布布,提著小鋤和菜籃緩緩而來,甜釀聽仆婦喚之“夫人”,曲池道“蓉姊”,上前行禮。曲夫人見弟帶著個年輕婦人來,烏發素,雪黑眼,想起兒子里念叨的那個“黑夜里浮著一張雪白的面容”,有些忍俊不:“快把阿策請出來見客,這回可要好好笑話他一回。”
又向甜釀致歉:“犬子冒犯夫人,多有得罪。”
甜釀也賠禮:“驚擾府上,實難心安。”
仆人果真請出個十一二歲的清秀小年,也不是請,而是推出來的,孩子坐在木椅,上搭著厚厚的裘毯,一雙眼機靈又活潑,一見就是一副閑不住的模樣。
他走不得路,白日不出門被人瞧見,夜里倒讓曲池推著到閑逛,甜釀一見郭策,心底也旋即明白,為何曲池要請來田莊見人。
郭策見了甜釀,呆了半晌,了一口氣,皺眉:“你……”
甜釀見他臉上那神,有些不好意思皺皺鼻子,將頭上銅釵拔下,散下發髻,抖抖:“應當就是這副模樣,我那時初來此地,夜里睡不著,可能在水邊出神,不防被你瞧見了……”
“不是鬼……我是人哦……”
就真的是當日郭策和曲池看見的那模樣,那天夜里月清亮,風拂的子,就真如飄在半空中一般。
甜釀和郭策兩人都分外尷尬。
郭策見母親和小舅舅眼里都笑意滿滿,臉慢騰騰紅了,瞟了他母親一眼,單手握拳,抵在面前,咳了一聲:“哦……”
“世上哪有鬼神,阿策你的書都白讀了。”曲夫人笑話他。
“也不能怪我。”郭策眼珠子滾一滾,嘟囔,“你夜里不睡,去水邊做什麼?”
“你夜里不睡,跟你小舅舅去水邊做什麼?”曲夫人不讓郭策多問,帶甜釀去室梳頭,“給宋娘子添麻煩了。”
誤會解開,大家心中都是舒心,甜釀喝了一盞茶,請辭出來。家里沒什麼好東西,做了幾個平安香囊聊表歉意,曲夫人見那香囊細,又是大大夸獎了一番。
仍是曲池送甜釀和小玉出來,他子活潑,說話風趣,三言兩語逗得小玉哈哈大笑,扭頭見甜釀臉頰旁微兩個笑渦,扭頭看著,笑嘻嘻的:“九娘子話,但瞧著倒好相。”
曲池相貌生得好,一雙桃花眼,眼神又清亮,看人的時候含脈脈,這倒不是他本意,加上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總瞧著有些風流和輕浮。
甜釀佯裝沒聽見他說話,曲池見只專注盯著腳下路,笑了笑,也不再說話。
自此有了集,后來甜釀也偶能見到曲池,有時候見他在湖邊釣魚,特意繞路送幾尾魚過來,有時候替曲夫人上門來邀甜釀去田莊喝茶,過了數日,曲池離開小庵村外出辦事,甜釀倒是和曲夫人更了些。
很難得第一眼就對一個人心生親近,但對曲夫人,甜釀很是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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