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閣里,氣質文雅的年輕人,最貫通的四個字:酒財氣。
最容易結的就是酒朋友,溫鄉里,若是遇到一個風度翩翩,出手闊綽,知識趣的同好,最好不過。
不僅知識趣,玩得也開,就是香艷場景在面前,也是嬉笑如常,還能稍加點評兩句,做兩句艷詩。
湘娘子這陣子,常在天香閣里出,雖是徐娘半老,但風姿猶存,素手握著一盞一碟,清脆叮咚,歌展,仍如行云流水一般,讓人如癡如醉,很是引了一批舊客上門聽曲。
在風月場里談場,談生意,出謀劃策,沾沾自喜,對男人而言,就是雙重春酒。
第83章
天香閣是湘娘子的產業,施連在天香閣花的銀子如流水,閣的姑娘都對他青眼相看,尋歡作樂的客人們見這年輕人和湘娘子走得近,難免有些好奇,湘娘子解釋:“這是我家侄兒,江都來的生意人,年輕人見識,先來這風流淵藪見見世面。”
金陵有那等在風月場所廝混的三教九流,戲班子雜耍,貨郎賣花婆之流,但凡到施連面前,若是讓他聽見有何難,總是細致相問,慷慨解囊,這十來日下來,眾人皆知他是個有家底的,客人見他出手闊綽,難免攀談搭訕,年輕人不算健談,說話卻總能說到心坎里,旁征博引帶點學問,也走南闖北有些見識,一時都引為知己。
這群常客中有一位頗得眾商客結,乃是金陵丁字庫管事太監的一個干兒子,名黃嘉,年近而立,傍著干爹的名號在金陵行走,施連在天香樓廝混許多時日,常有照面,請此人喝酒賞曲,此人也應承,來往漸多。
黃嘉貪財好,施連做東,邀眾人喝酒賞歌舞,也請了這位太監兒子,吃喝玩樂一應費用都出在施連帳上,連著幾日作陪,樂不思蜀,他向來低看這群行商坐賈,斜眼看人,這些時日見施連為人通,慣會揣,心頭倒是對這外來年輕商客有一兩分青眼,酒酣之際,珠圍翠繞,見施連在一旁,輕斂眉頭,也不由得問:“賢弟似有愁意?”
施連臉上沾著歉意:“擾了兄長雅興,弟只是偶生慨,在金陵這些時日,本想大施拳腳,如今卻一籌莫展,不知何以為生……”
黃嘉聽他此話,正中下懷,也起了提攜之意:“甚巧,我這兒恰有一樁好營生,倒不知你肯不肯應承?”
原來是金陵庫府歲末采買年例,丁字庫要進三萬銀的香蠟、糧木,黃嘉從干爹手中把此項討來,原先由慣攬頭去辦,只是他獅子太開口,要五千兩的賄賂銀。須知這一項,辦下來也只能支兌一萬兩白銀的利錢,還要打點司禮監、戶部等部,本金息錢,扣掉這些,到手也只得幾千兩,平派下來,不過也是為他人做嫁。
黃嘉語氣也倨傲:“本是不得照應往昔舊友,只如今我與賢弟一見如故,賢弟又是個有見識的……”
他慢悠悠出五個短手指頭:“年底孝敬干爹,總要拿出些見得過人的禮節。”
施連聽他說話,微微一笑,這是真抬舉他,給他送了塊一萬兩銀子的空餅,預先咬走了五千兩的利錢,一口貪了個大的,把他當苦工差使,當下也是奉承,欣喜道:“真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兄長這樣照拂,弟豈有不之理,只是弟雖是生意人,初來乍到,倒對這些府買辦一竅不通。”
他語氣微微一轉,一口把此事承應下來:“年底下,也是我當孝敬兄長。”
次日施連就支使旺兒回家取了五千兩銀票,送到黃嘉面前,黃嘉點了點頭,讓個小廝帶著旺兒,往丁字庫去尋了位小太監,領了采辦文牒。
施連拿到采辦文牒,在手中翻看了一陣,在天香閣請了位常來喝酒,家業又不甚大的行商,充作自己的攬頭。
所謂攬頭,由他包攬事項,墊付銀兩,跑辦差,等銀子到手再付本息,三萬銀的料,施連問他:“須多本金?”
那行商答道:“寬裕些,周全些也要近兩萬銀,費力些,減減,也要一萬五千兩……”
施連微嘆:“那某就由兄臺,把這買辦應下來?”
行商看了施連一眼,他倒是有意做這買賣,只是家甚薄,手上只有五千兩銀,一時籌不出偌多本金來辦事。
施連看出他的為難之,微笑道: “我手頭倒是有一筆閑銀,放在家中生霉,倒是可以借給兄臺辦事,只收些利錢過活,我圖個輕松省事。”
施連手上還有五千兩現銀,按行例,每月六分行利,五千兩銀,一個月就是三百兩的息錢。
那行商心算了算,扣去這息錢,還可賺一筆,當下應承下來。
只是這一萬兩銀,本錢尚且不夠,還要到別錢莊去支借個四五千兩銀子為好。
“這采辦料我也有個出,你只管聽我吩咐去做。”
施連手上還有一批去年的漕糧,是去年藍可俊運送漕糧時用湖廣糧商的陳米換下來的,現在還屯在江都碼頭,標船上,還有從北地運過來的糧木、香臘等,漕船上的貨都不繳稅,只有打發過路關卡的一些賄銀,本金極低。
事辦的很快,東西早有準備,行商很快就把丁字庫分領的料都采辦下來,又往丁字庫和司禮監、戶部去打通關系,正趕上年終戶部發祿廩,料庫,造冊奏繳后,施連領到了三萬的帑幣,扣去給行商的八千兩銀,打點各部的兩千兩銀子,剩余的兩萬白銀,都落在了施連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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