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許多許多日未曾出過門,那日曲池和小玉小云一同拉著去食肆,鄰座恰好是兩個江都客商,說起了江都許多事,最后說起江都三家進士,原來都是相的人家,正是張、況、方三家。
甜釀滿心浸在自己的事里,而后突然聽見了方玉和況學的名字,僵住。
“這兩位進士的夫人是沾親帶故的,是一家開生藥鋪起家的施家,這施家也是不錯,近來營生越發做大,都一并都挪到金陵去了,妹妹嫁了方家,自己又娶了況進士的小姨子,若跟施家做營生,那也是穩妥的,人家后可有兩位點的進士呢。”
甜釀怔了怔,良久才回過神來……他娶了芳兒,去金陵了麼?
時過得飛快,這是在外過的第三個年節了。
曲池微微掀起睫,極輕看了甜釀一眼,推過去一碗甜湯:“九娘子,嘗嘗這個填填肚子。”
第91章
曲池眼看著甜釀默不作聲一手扯著,一手扶著欄桿,一步步上樓去。
朱婆婆這屋子老舊,樓梯好些都有些松,踩上去吱嘎作響,但甜釀走得很慢,腳步聲極輕,半點聲響都無。
踩上最后一級階梯時,曲池聽見甜釀頓住形,站著久久不,而后撐著欄桿輕輕長長了一口氣。
他在后頭,看見僵許久的肩膀慢慢放松下來,也暗自松了口氣。
甜釀著實忙累了許多日,吃飽了就有些倦,肚腹里也有些塞悶,坐了半晌頭昏腦漲有些撐不住,在小香爐里熏了小半塊安神的蘇合香,閉目伏在案上打了個盹。
一夢悠悠,水闊浪平的江面冷風如刀,船舷邊搭著舢板,銀灰的長袖在風中翻飛,探出一只修長漂亮的手,心去扶船邊的俏麗子登船。
那子披著杏紅的裘,風帽下出一張明珠般的容,烏發雪、眼瓊鼻、櫻艷:“多謝連哥哥。”
他勾,見鬢角一點碎發被冷風吹刮,沾在眉尾眼角,出冰涼一指,輕輕拂開,微笑:“外頭風冷,先去船艙里坐,我去和你兩位姐夫說一會話。”
子被他指尖一,砰然心,臉上浮起紅暈:“好……”
甜釀從夢中醒來,發現天已暗,自己上披著絨毯,旁側烘著一盆炭火,屋子暖融悶熱,上不住出了一熱汗。
第二日再起,就有些頭重腳輕,鼻子不通,子一向算好,偶爾有點小病小痛,喝幾碗藥下去就好,可能是昨日被炭火烘得出汗,染了風寒,小玉熬了一大鍋的濃姜湯給甜釀。
曲池也來,見捧著一碗姜湯坐在桌旁一口口慢慢啜吸,那姜湯熱氣騰騰的,這會兒脂不施,一張臉被氤氳熱氣籠罩著,卷翹漆黑的睫和散落的鬢角碎發都凝著一點點水汽,水潤潤的像深澗的幽蘭。
“第三碗了,我都要喝吐了。”甜釀嗓音微啞,說話時還吸溜著鼻子,眼里帶著無奈的笑,“鼻子塞著,我聞不出熏香的氣味,好著急呀。”
“要不要起來走走,消消食。”曲池挑挑劍眉,“嗯……昨兒都是我不好,怕九娘子冷著,生了一盆那樣旺的炭火。”
甜釀擺擺手:“我都不敢起來走,怕聽見我肚子里水聲晃得叮當響。”的笑容有些淘氣,也有些輕快,腳尖踮起,把膝頭支起來,手肘撐膝,又捧著那大湯碗,低頭啜吸濃姜湯。
年節過完,施連帶著芳兒,偕同況學、方玉一道買舟回金陵,云綺苗兒帶著孩子和田氏送別一行人,也坐車往家里去。
苗兒帶著寧寧和田氏一道回家,自從芳兒執意要嫁給施連做妾,田氏心頭就有些不順,藍可俊死后,很是過了些苦日子,待等到況學發達,又頓覺有人可依仗,時不時帶著孩子去況家看苗兒。
況夫人心頭當然有些不滿,雖然藍可俊已死,但昔年藍家那些骯臟事也夠惡心人,況學如今有出息,不得離岳家越遠越好,苗兒見婆家如此,心如何沒有幾分思量,這幾年一心相夫教子,將娘家撇得干凈,如今見母親常上門,心也有些嫌煩,只是面上不顯,忍不發。
“如今婿大人當了,憑你妹妹容貌,大可挑個顯貴門戶,何止嫁給施家為妾,那施連……”田氏又皺眉埋怨起此事,施連看不起藍家,打發人來說了句話,一席轎就把芳兒接走,芳兒頭也不回,徑直上了轎。
苗兒不想過問娘家事,芳兒要嫁,這個做姐姐的攔不住,也只得讓去,故而只聽一言不發聽著田氏說話,又聽見田氏說:“今年里你姐妹兩人又要往金陵去……我想著……我帶著小果兒獨自在家……不若……娘隨著你一道去金陵,幫你周全照應些寧寧也好……”
“娘這話說得偏頗,哪有嫁出去的兒,還讓娘家照應的,這不是讓婆婆指摘兒麼?”苗兒不肯,語氣冷淡,“娘還是就留在江都吧。”
田氏深覺兩個兒都是白眼狼。
況學和方玉既然已在工部述職,大抵都要在金陵待上幾年,再尋外放的機會,都是年輕夫妻,膝下孩子都小,難熬兩地分居之苦,方玉和況學此次回金陵去打點一番,等到暖春,也要將妻接到邊來。
金陵地貴,方、況兩家家境都不算優渥,當初娶妻,其實也是仰仗施家,如今雖然讀書致仕,但眼下只不過是末流小,算不得顯貴——施連手里恰好就有幾小宅,不算貴闊,也不算寒酸,正適合小小的邸之家,施連將宅子送了云綺和苗兒,算是給兩個小外甥的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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