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的右側庭院裏,
蘇新年走過了十八羅漢,也見過了大大小小的金剛菩薩。
雜七雜八,一個接著一個。
甚至有些名不見經傳的金剛,連他也不出什麽名字。
而在寺廟的左側庭院,
顧白水也走過了十八層地域,見過了十殿閻羅和其他的鬼神差役。
有些庭院建造的很莊嚴肅穆,讓人覺得好像真的誤地獄了一樣。
而有些庭院又很簡樸,隨意中帶著一敷衍的意味。
顧白水走過了最後一間黝黑冷的庭院,然後來到了門出口的青苔石階上。
他抬了抬眼,然後挑了挑眉頭。
因為眼前的景的確有些讓人容易恍惚,甚至是眩暈失神。
這個巨大庭院,應該算是一片巨大的花圃。
隻不過花圃裏麵隻栽種了同一種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花。
花瓣細長輕,花蕊外。
無邊無際的紅花瓣紛紛揚揚,在庭院裏飛起又飄然墜落。
微風拂過,紅的花海泛起了陣陣紅的汐海浪。
而這隻是右側的半邊花圃而已。
左邊花圃裏種著一模一樣的白怪花,形了一片白的花海。
在兩片花海之中,有著一條黃土小路,從顧白水腳下的石階一直通向庭院的盡頭。
顧白水認得這庭院裏的花。
彼岸花。
佛道經文中都曾記載過的地府之花,據說象征著人的生前死後,來世因果。
在兩種彼岸花海裏那條彎曲延綿的黃土小路,或許也就是地府那條黃泉路的象征了。
顧白水瞇著眼睛,輕輕的仰起了臉龐,
看著那在夜風裏隨意而舞的彼岸花瓣,紅白映,相互雜糅。
在紅和白的花雨中,年的心裏約升起了一種模糊的緒。
既是欣喜,也是哀慟。
喜慶的紅花瓣和喪愁的白花瓣,在這個庭院裏恰如其分的融在了一起。
讓人不知是苦是樂,是喜是哀。
腳步微,顧白水安靜無聲的走了彼岸花海裏。
他沿著那條黃土小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夜風吹過,花海湧。
漫天的花雨灑落在年肩頭,他沒有再回頭,臉上帶著複雜詭異的表,走向了黃泉路的盡頭。
年褪去了雀斑和臉皮,麵容漸漸變得明朗幹淨。
隻不過如果從正麵看去,會發現他的表詭異的有些讓人不寒而栗。
一半眉眼雀躍,滿目欣喜;
一半愁眉苦麵,落寞哀愁。
人的一張臉上同時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表,自然會詭異扭曲的讓人脊柱發涼。
一個正常的人,怎麽會又喜又悲呢?
除非他瘋了。
……
那個麵容詭異的年走到了庭院的盡頭,拾階而上,走出了黃泉路。
他站在石門口,背對著花海沉默了許久,抬起手了自己僵的臉龐。
又覺得花瓣落在臉上有些發,就隨手摳了摳,然後無聲的歎了口氣。
“還好沒有花過敏。”
半炷香後,他又習慣的帶上了那張雀斑臉皮,走向了寺廟的更深。
……
“師弟?”
在一個黑白石頭廣場上,兩個年輕人再次相遇了。
蘇新年眉頭輕佻,似乎沒有什麽收獲,但也並不著急。
顧白水悶不吭聲的從遠方走進,停在了蘇新年的旁,然後點了點頭。
兩個人依著廣場上的石柱,遠遠的看著那座巨大的寺廟主殿。
主殿大門敞開,但這兩個年輕人似乎都並不急著進去。
“我那邊,是十八羅漢和菩薩金剛,大部分都是禿驢,沒什麽好看的。”
蘇新年張了張,側過頭問向了自己的小師弟。
“你那邊呢?”
顧白水麵無表,平靜的說道:“十殿閻羅,鬼神差役還有一條黃泉路。”
“哦?這麽獵奇?”
蘇新年隨口說了一句,但眉宇之間好像並不驚訝,甚至平靜的好像早有預料一樣。
顧白水注意到了這一點,轉過頭,對著蘇新年說道。
“神秀大帝的道場裏,有幾座寺廟很正常,畢竟祂是道佛雙修的上古帝尊。”
“但這寺廟裏,一半供奉佛陀一半供奉地府,是不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顧白水說道:“神秀大帝是修道修佛,又不是修佛修鬼,在自己的道場裏擺這些地府閻羅差役做什麽?”
“祂是想自建地府回?還是覺得獵奇好玩兒啊?”
蘇新年聳了聳肩,不聲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不清楚。”
顧白水沉默了片刻,目平靜的看著那個無賴的白青年。
蘇新年裝作看不見,目不斜視的盯著遠的寺廟主殿。
“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顧白水無可奈何的問了一句。
蘇新年想了想,然後麵無辜回應道:“其實是不願意說。”
“那也行。”
顧白水也不在意,若有所思的笑了一聲。
“不然讓我來猜,你回應我猜的對不對就行。”
蘇新年轉過了頭,麵古怪的看了小師弟幾眼,然後輕輕的笑了笑,點頭應了一聲。
顧白水沉了片刻,視線飄向遠方的主殿,想了想後說道。
“傳言中的神秀大帝生前修佛修道,格沉穩溫潤,行事也是頗有君子之風。”
“嗯。”蘇新年點了點頭:“這是師傅和我們講的。”
顧白水問了一句:“講的對嗎?”
“據我所知是相差不大。”
蘇新年說道:“不管是古籍佛經還是唐國正史,對這位神秀大帝都很是推崇,評價很高。”
“是嗎?”
顧白水安靜了一會兒,奇怪的問了一句。
“那既然是這樣正派翹楚人,為什麽死後在自己墓陵裏弄出來的卻是四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災厄之?”
“對於一個大帝來說,守陵自有無數種手段,可神秀大帝怎麽死前反而變得越來越邪,越來越接近鬼道了?”
蘇新年想了想,然後說道:“或許那位神秀大帝晚年的時候突然就喜歡上了旁門左道呢?”
“也可能是神秀大帝本來就沒世人想得那麽偉正,祂隻不過是偽裝的很好而已,誰私底下還沒有點兒變態的癖好?”
顧白水翻了個白眼,然後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是。”
“其實修鬼道未必是一定要墮鬼道,如果你花費心神去了解一樣東西,你未必是一定要得到它。”
“也可能是為了對付它,甚至除掉它?”
蘇新年又說道:“但既然神秀大帝的道場裏修建了十殿閻羅和鬼神差役,那也證明其實祂和地府的關係並不是簡單的敵對。”
“嗯。”
顧白水點了點頭,遲疑的說道:“或許祂要對付的不是地府,而是……混在地府裏的某些東西?”
蘇新年一頓,眼底閃過了一不易察覺的異。
他的耳邊傳來了自己那個小師弟的推測。
“和地府有關,和佛道有關,為了對付某些麵目模糊的東西。”
“就連神秀大帝祂,也分不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