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放心，該料理的人，臣弟都已經料理了。”怡親王沉聲道。剩下的也就只有四貝勒本人了。至於那劉貴人，嚨被扼傷，一時半會兒是難言語了。

怡親王實難想象，四貝勒竟做出這等暴行。

爲皇子貝勒，他還有什麼不知足？府上有賢惠大度的福晉，還有那麼多格格通房，他爲什麼還要欺侮庶母，將活生生一頂綠帽子扣在皇父頭上？！

昔年允礽悖逆，也不曾到如此地步啊！

怡親王合了閤眼眸，還是如實轉達：“四貝勒說，自己了不白之冤，要親口與皇父辯白。”

雍正已是雙目赤紅，“這個孽畜！到這個時候了，還想狡辯？！”

怡親王暗想，這種大逆不道之罪，四貝勒如何肯認？哪怕捉在牀，他必定會想盡辦法把所有過錯都推卸到劉氏上。而那劉貴人，既不能言語，也不識幾個大字，才真真是無法辯白。

雍正睚眥盡裂，腔的怒火滔天，“虧得朕還想著給他安排一條安穩榮華之路，好在朕百年之後，不至於喪了命！可這孽畜竟——”

“粘桿給朕好好審！不必手下留！”雍正恨恨道。

怡親王心想，這就是準許用刑了。

只是到底是皇子，哪怕用刑，粘桿亦不得掂量著些。

就是不曉得貴的四貝勒能否咬死不開口。

“臣弟明白。”怡親王看著這位兄長如今衰老的模樣，著實有些不忍，“四哥，莫氣壞了子。”——這話他已說過無數遍，但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勸。

雍正苦地看著老十三，“十三弟啊，你我怎的都養出不孝子來？是皇家天生如此，還是咱們不會教養子嗣？”

怡親王面黯然，弘昌謀害兄弟子侄，四貝勒玷污庶母，都是畜生般的行徑。怡親王忍不住想，都是一丘之貉，怪不得早些年那般“投契”！

“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怡親王緩緩道，“有狴犴之明辨，亦有睚眥之狹隘。”

雍正只覺額頭沉重，是了，弘曆的確是睚眥一般的！

上輩子弘曆哪怕得償所願、坐擁天下，仍心狹隘，朕欽點的配太廟之人，遭他諸多苛難，頗能左右逢源的小十六允祿亦多遭他指摘，好在老十三後嗣得以善終——但還不是因爲朕生前安排好了一切？！饒是如此，鐵帽子怡親王一脈也永不得重用，弘曉被解職、大半生賦閒，弘皎更是隻能養自娛，方能保全王爵，明明這兩個孩子都才能出衆。

“你替朕好生盯著外……”雍正吩咐罷，便疲憊地沉沉睡去了。

“四哥請放心。”

不爲人知的粘桿牢。

暗、溼，窸窸窣窣，彷彿是老鼠在啃咬人骨。

哪怕是最大最寬敞的一間牢房，也難免冷溼沁寒，呆在這種地方，彷彿連白天黑夜都混淆了。

弘曆又約聽見了怡親王的聲音：“皇上口諭：著你們好生審問。”

粘桿管事太監一臉苦惱：“四貝勒一口咬死，怎麼審都不改口。”——審有什麼用？粘桿的長是十八般酷刑啊！

怡親王語氣如常：“可以用刑。”

只這四個字，便那粘桿管事太監一喜，也牢房中的弘曆徹骨生寒。

自進了粘桿牢，粘桿自然不敢自作主張對皇子，但弘曆也聽到了連綿不斷的酷刑之聲、哭天搶地的求饒甚至求死之聲，還能約聞到燒焦的味，這位金尊玉貴的四貝勒幾度嘔吐，粘桿送來的午膳，四貝勒都無法下嚥。

這貴可見一斑。

但現在，皇帝發了話，可以用刑！

這四個字，於弘曆而言，不啻是天塌地陷。 那粘桿太監小心翼翼問：“敢問王爺，什麼刑都可以用嗎？”

怡親王淡淡說：“你自己掂量著。”

管事太監急忙陪著笑臉：“哎喲喂，這可不是尋常犯人，求求王爺，您給指點一二！”

怡親王面無半分緒：“不能死、不能廢，但也不必手下留。”

管事太監略一琢磨，便笑了：“奴才明白了。”

怡親王問：“能撬開他的，問出實話嗎？”

那太監笑呵呵道：“您就放心吧，這貝勒爺貴的，哪裡是能扛得住刑的人？都用不著上厲害的招數，隨便來個夾、烙鐵，頂多再上個針刑……保準啊，什麼都說了！”

牢房中的弘曆聽了真真，不由渾生寒，他急忙大喊道：“十三叔！侄兒是冤枉的！！”

怡親王緩緩現，卻只用一雙冷涔涔的眸子看著牢獄中已經不復傲氣的四貝勒弘曆。

這樣的眼神，弘曆嚇了一跳，弘昌……當初不是沒有招供出他嗎？

怡親王轉臉吩咐那管事太監：“你只管放手施爲，本王還有些事要忙。”

“嗻，奴才恭送王爺！”

見怡親王拂袖而去，弘曆慌了神，“十三叔！十三叔！！！”

那管事太監依舊笑得更個彌勒佛似的，“來呀，把貝勒爺請去刑房！”

……

暮之下，熹妃已經足足在九州清晏殿外跪了三個時辰，已經不止倒下了多次，但每一次都咬牙爬起來，哪怕雙已經麻木、哪怕已經抖，仍舊又一次跪在了殿外。

寒風呼嘯，熹妃依稀聽到自己的牙齒在打，弘曆……弘曆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當最後一縷暮收盡，夜降臨之時，熹妃也只覺得眼前一黑，就徹底陷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澹寧殿。

舒錦在暖香薰人的書房裡打了個哈欠，可算是理完宮務了。

了發酸的手腕，斜倚在熏籠上，今兒這一天啊，還真是忙碌。

蘭若嬤嬤飛快吩咐宮將宮務摺子悉數搬了下去，這才笑著捧了一盞紅棗雪蛤給自家娘娘。

舒錦緩緩飲了湯，這才吐出一口濁氣，“本宮這一天的，可真是累壞了。”

“是是是，娘娘辛苦了。”蘭若嬤嬤親自爲著肩膀。

這時候，張守法一溜煙進來稟報：“娘娘，熹妃被擡回了迎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