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卻蹙眉閉眼,手摁了摁心口,緩緩吐息后,起往屋里去。他鋪開紙筆,半響后著“虞錦親啟”四字,又重新落字道:吾妻親啟——
兩月前初至荊州,此草寇為王,山匪橫行,一片狼藉……我于荊州刺史周裘府上落腳,后以巧計聲東擊西,引匪首王寅出面,再率兵捉拿……此人狡猾,逃數次后已然落網,可杏嶺乃山匪老巢,依舊盤踞小半山匪,不過……眼下荊州平定大半,大捷在。
時序隆冬,天氣嚴寒,荊州各已是厚雪覆蓋……
沈卻忽然停筆。
他將行軍作戰及荊州境況事無巨細地寫下,思忖半響,重新提筆,將那句他從未訴之于口的話落于紙上:
——阿錦,我很想你。
虞錦手腕了,呼吸也隨之停住,一雙桃瓣似的目亮晶晶的,努力瞪著那幾個端正楷字,似是想將那字從信上扣下來、反復端詳一樣。
無法想象沈卻是如何一本正經寫下這幾個字的。
虞錦深呼吸,將腦袋埋進被褥里來回翻滾,折騰得幔帳搖晃,床板也吱吱作響,生蓮嚇了一跳,推門來瞧,就見自家姑娘小瘋子似的從被褥里鉆了出來,那角幾乎能與天邊的月亮肩并肩。
這……
“姑娘,您可還好?”
虞錦收了收神,倏地從榻上跳下來,邊抬腳往外走邊問:“阿兄可睡下了?”
生蓮不解,跟上去道:“這個時辰,想來應是將要睡下了,姑娘可是尋大公子有要事?”
虞錦應了聲,步履匆匆,行至虞時也的屋門外,里頭已是一片昏暗,并無聲響,可虞錦依舊是抬手叩了門,也不急,就一下一下慢慢敲著。
好半響,里頭才亮了一縷微弱的。
“吱呀”一聲,男人睡眼惺忪,牙白里外披著件厚實的大氅,臉很是不耐煩,森森地盯著虞錦:“深更半夜,你最好有事”
“阿兄。”虞錦很英勇無畏地問:“你明日押送糧草去荊州,能捎我一同去麼?”
虞時也皮笑不笑地扯了下角:“你說呢?”
虞錦道:“才兩日的行程,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何況荊州眼下也已大致平定。”
“不、行。”
虞時也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隨即“嗙”地一聲,門扉在虞錦鼻尖前闔上,力道不輕,嚇得肩頸一,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虞錦直愣愣與這門板大眼瞪小眼半響,最后一言不發回了閨房。
翌日清晨,運送糧草的隊伍從靈州京郊營出發,車轱轆碾過崎嶇不平的泥地,咯吱咯吱晃。
騎馬走在隊伍中間的虞時也想起昨夜虞錦看似不讓人省心實則也不讓人省心的請求,下意識往虞府的方向了一眼。
不知怎的,眼皮當即跳了兩下。
第70章 推窗 男人都這樣,得到了就不知珍惜。……
靈州至荊州的路程雖短, 但因荊州被山匪占據已久,鮮有人經由此地,是以道路經久失修,一路顛簸不平, 越過崎嶇山路時, 余暉散盡, 天將晚。
山路本就難行, 若是黑前行, 恐生事端。虞時也在這上頭是個極為謹慎的人, 故而下令在前方不遠的客棧將歇一夜。
就在隨行軍要卸下糧車時,最后一輛糧車忽地“吱呀”一聲響, 接著糧草里發出窸窸窣窣的靜,蓋在糧草上的布也被頂出了一個小包。
幾個隨行軍心中警鈴大作, 登時拔刀相向,個個嚴陣以待地盯著那輛糧車。
前頭的虞時也聞聲停了作,上前道:“什麼事?”
隨行軍張道:“公子,這、這里頭好像有人。”
虞時也瞇了瞇眼,拇指指腹挲著手中的佩劍,就見那糧草里的靜愈來愈大, 里頭的人似是被纏住了,折騰了好半響,“嘩啦”一聲,頂著一頭草子掙了出來——
幾個隨行軍憋了半響的氣息, 見人臉,下意識便提刀上前,要拿下。
然,那刀堪堪提至“賊人”脖頸邊, 就被虞時也手中長劍挑落。
眾軍怔了怔,再仔細一瞧,手里的刀不由了,喃喃道:“二……姑娘?”
只見那藏在糧草堆里的子皺眉輕“嘶”了聲,接著摁著脖頸活絡了下僵了一路的手臂,隨后又從襟捻了幾扎人的草葉子。
直到一個高大的人影落在腦袋上,方才仰頭。
虞時也臉沉沉,捉住虞錦的后頸,直接將人提了下來,咬牙道:“虞、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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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錦從京郊營里消失一事很快便傳到虞廣江跟前,不幾時,虞府上下便被翻了個底朝天,好在虞時也盡快來了一封信,虞廣江窒息的同時,也稍稍松了口氣。
而沈卻布在虞錦周邊的暗衛無法隨意進出靈州京郊營,故而得到消息時已晚,待到消息傳回荊州,已是兩日過去。
彼時沈卻正在杏嶺山腳。
此盤踞著數千軍將,個個嚴陣以待,試圖守株待兔,以擒拿負隅頑抗的山匪。
周裘拿著大餅和湯水,著他那口不大周正的口音說:“王爺,墊墊肚子,都了這麼多日,想來這些孽障也扛不了多久咯。”
沈卻應了聲,按他的計算,山里的糧草撐不過十日,這兩日就該有作,是以氣氛格外肅穆,無人敢在南祁王眼皮子底下輕易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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