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修行者是不需要睡覺。
但陳小漁看顧白水睡得像是一,他大概是出了什麽問題。
“我能問嘛?”
陳小漁想了好久,還是坐起,問了顧白水。
顧白水也抬了抬眼,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臉頰。
兩個人相互對視,
陳小漁的眼神清澈澄明,帶著一小心翼翼的擔心和試探。
顧白水卻也坐起,瞳孔深蘊藏著看不清楚的緒。
似乎有些……防備,
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是在防備誰呢?
難不是一條遊回來的小魚嗎?
陳小漁很固執,悄悄的湊近了點。
仰起臉,直視著他的眼睛,也能讓他看的很清楚,把自己看得很清楚。
為什麽防備我?
陳小漁抿著,有些說不出口的委屈。
但看著顧白水的臉,許久許久,又突然愣在了原地。
“你怕我?”
顧白水沉默,也在否認。
“那為什麽?”
陳小漁稀裏糊塗的,似乎能覺到,兩個人近在咫尺,但某一瞬間,又離得很遠。
顧白水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擔心,甚至是在逃避……某種事的發生。
……
半晌,
顧白水出了一隻手,放在陳小漁的臉上,隻是了一下。
陳小漁沒反抗,眼睛眨也不眨,就這樣看著顧白水。
他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問:“夢裏有我?”
“嗯,是在忘川河邊,我看見你的時候。”
顧白水是在忘川河邊和陳小漁相遇的。
那時候,
他踩在河裏的一塊三生石上,陳小漁站在岸邊,先問了顧白水:“你是真的嗎?”
他們都遇到過一隻老烏,被幻境蒙蔽,分不清真假。
顧白水是真的,但他也忘了問……陳小漁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如果是真的,顧白水邊的其他人也能看見;
如果是假的,就隻有顧白水一個人能看見了。
陳小漁愣了愣,想起什麽,立刻反駁:“二師兄能看見我。”
“他朝我笑了,說明我是真的。”
顧白水卻說:“那時候二師兄病的最深,他能看見一個我們都看不見的人,跟在自己後,不願意分清楚是真是假,是虛幻還是現實。”
如果蘇新年發現自己的小師弟也一樣病了。
小師弟邊跟著一個看不見的人,他會做什麽呢?
以蘇新年的格,隻會裝作無事發生,裝模作樣的讓小師弟繼續病下去吧。
小師弟不生病,就早晚會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蘇新年不想醒,師弟醒過來也未必是什麽好事……他擅長演戲。
如果師兄弟都病了,所以一行人中,真正清醒的隻有一個子,顧姝。
在顧姝的眼裏,這一路的經過是什麽樣的呢?
……
“你師弟,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顧姝發現,那人好像變得有些神神叨叨……
他們一行人照常趕路,顧白水總是習慣的落在最後,有時一言不發的著天空,有時又對著一棵路邊的鬆樹念念叨叨……
是一個人,對著樹。
……
“真的要下山嗎?”
“太危險了吧?”
“喂喂喂,有人能聽見我說話嗎?”
顧姝揮舞著手臂,朝那兩個向山下走去的長生弟子高聲呼喊。
……
蘇新年無奈的回過頭,看了眼還站在山頂,遲疑不肯下山的子。
“師弟,你有沒有什麽辦法,把藏起來。”
把藏起來。
……
烏落上肩頭,顧姝很滿意。
心裏也清楚,想要離開渾噩星域,隻能跟上這兩人。
隻是這兩人。
……
顧姝的眼裏,從始至終都隻有兩個長生弟子。
陳小漁,沒和說過一句話。
直到最後分別的時候,顧姝可能也不知道顧白水要去找的人到底是誰。
除了夏雲杉,這裏還有別人嗎?
……
陳小漁沉默了,笑容有些勉強,但還是看著顧白水。
的聲音很輕:“還有嗎?”
“你還夢到了什麽?”
顧白水的眼睛看向了別,很慢很慢的講述著。
“三生石,看到的都是幻象。”
“顧姝看到了一隻龍首怪,是二師兄講給的,烏聽到了,幻化一隻怪,讓顧姝相信自己看見的幻覺。”
“二師兄看到的是一個人,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人……在走過忘川河的時候,他吃了一條魚,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烏一直候在忘川河邊,很多年,它應該吃過了很多魚……也能看見一些二師兄的記憶。”
“這樣,它才能幻化出二師兄記憶裏的那個人。”
“但你呢?”
顧白水輕輕的笑著:“我也吃了魚,沒有前世記憶,它要怎麽才能幻化出你呢?”
烏的記憶,是從何而來?
陳小漁小手握,知道夢境來到了最終點。
“可能,在我和師兄來到忘川河之前,在顧姝走到河岸邊的時候……就已經發生過一些事了。”
聖妖城樹葉空間崩潰,
陳小漁和顧姝都被空間流送到了渾噩星域,顧姝小心翼翼的躲避著。
但陳小漁,隻是一個小小的聖人。
無辜無知,舉目茫然。
一條小魚,來到了忘川河邊,遇到了一隻巨大的烏災厄。
然後呢?
它吃了啊,烏吃了好多生命,堆滿天空,從來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
就這麽簡單。
弱強食,生離死別,往往在人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
陳小漁早早的死在了河裏,
最後也沒有見過顧白水。
顧白水的囈語,也找不到記憶裏的。
……
(是假的,看完朋友們。)
……
四目相對,沉默許久。
陳小漁後怕的拍了拍脯。
“這個悲劇好嚇人,聽的我一皮疙瘩。”
按住了顧白水的手,在自己的臉上了。
顧白水了一下,手溫潤,熱氣騰騰,像包子一樣鮮活。
是活的。
“你這疑神疑鬼的格,是從誰上學來的?”
陳小漁很不滿意,睜著眼睛問顧白水。
“不知道,我是孤兒。”
顧白水幹癟的解釋,並沒有讓人滿意。
陳小漁學著顧白水的樣子,了下,煞有其事的說道:
“我可以解釋,都可以。”
顧白水問:“囈語找不到你?”
囈語能尋找到每一個顧白水接過的人。
“因為我躲起來了啊?”
陳小漁眨著眼,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一枚逆鱗悄悄翻轉……從鱗片,變了一小黑玄的翎羽。
看上去沒有其他變化,但其實從一條魚變了一隻鳥。
魚和鳥,完全不同,恍若兩個從未相見過的生命。
囈語沒見過鳥,所以找不到。
“你掉進青銅門裏了,我害怕,就自己躲起來了,不可以嗎?”
陳小漁有理有據,理由很充分。
“那顧姝呢?”
“我不喜歡,不和說話。”
從頭到尾蒙著臉,是不想和顧姝太近。
陳小漁臉頰鼓起,似乎想到了不讓人愉快的事。
顧白水不懂,就問:“為什麽?”
陳小漁偏不說,抿著,就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到後來沒忍住,才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
“有個妹妹來著……”
顧姝有個妹妹,和長生一脈的三先生有婚約。
這件事不是,隻要用心打聽一下,遠在妖域的陳小漁是能聽到這個八卦的。
所以,不喜歡顧姝。
……
一雙小手,按在了他的膝蓋上,湊得很近,能看到臉頰上輕輕跳的絨。
陳小漁很認真,像是在許願一樣虔誠。
“我不會死啊,會一直在的。”
不死帝子什麽都不想,可以什麽都不會,但不能死。
要做一條打不死的小魚。
釣魚竿早就在野嶺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