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霜天,枯葉化蝶從樹上飄落,風又帶著落葉踟躕巡掠過灰黃的大地,直至一草廬,便緩緩堆積,在六寸門檻之下疊高了起來。
草廬,似乎有一尊俊偉玄奇的雕塑,那雕塑以側躺的姿態睡于草廬的正中位置,周凝聚了一些塵埃而顯得灰蒙蒙的,讓人聯想到廟里的泥菩薩。
咔
咔咔咔
那泥菩薩的周忽地產生了裂痕,明明這草廬沒有發生任何事,那裂痕卻是逐漸擴大,終于擴撒到了泥菩薩全。
接著,也不見作,不聽聲響,所有裹覆于雕塑上的泥塵就都了齏,化作最細膩最輕的塵粒,向四急速飄去,瞬間無蹤。
草廬里堆積的塵埃亦是掠開,瞬間便顯得一塵不染。
可奇異的是,那在不角落里的蛛網卻是紋不,就仿如這氣流是有著方向的,只震開泥塵,卻不會去那蛛網上瑟瑟發抖的小蜘蛛。
荒草隨風而。
廬中雕像眉梢亦。
而草廬外亦有一尊婀娜仙子的雕塑,似是連鎖反應,這雕塑亦是生出裂痕,周塵埃震碎,只是惹了些靜聲響,而沒得廬那雕塑巧妙。
廬的“泥菩薩”自然是在王家鎮后山“業力跡”沉睡的夏極,而廬外的仙子雕塑自然是雪夫人。
雪夫人周若是不染,方一睜眼,白紗長上的落葉塵埃便已自開,而盈盈起,致的臉龐上杏瞳輕閉,高挑的軀緩緩轉來,對著夏極的方向優雅地一拜。
“年盈。”
“學生在。”
“如今過去多年了”
“已過一十六年。”
“一切可曾無恙”
“老師放心,一切俱是順利。
小蘇大人這十六年里已經尋到了的平衡,而不再沉淪于反噬之苦。
除此之外,小蘇大人還在四尋找并激活十二金人,如今該是快全部找到了。
去年過年,返回王家鎮,還在山口與老師說了會話,那時候已經激活了十一座金人了。”
夏極微微點頭。
他坐在王家鎮的后山之中,一夢至今。
而因為有著人教一千六百余年的香火,又有著三千六百余萬人的殺戮罪業,這般浩大的業,使得他在夢中可攻可守,幾乎不可能被劫妖所困。
別人只能選擇善業亦或惡業,但他卻是雙業并收,如今距離徹底融合也只差一個契機了。
夏極沉默著的時候,雪夫人也在悄悄打量他。
這位白云山莊的老祖只覺老師如今必是再上層樓了,而這只從模樣上就能瞧出些端倪。
此時的老師,既不是一千六百余年前那般恭謙君子的模樣,也非一十六年前那“雙瞳暗紅,黑發如焚,讓人一見便為之心”的模樣,
而似了一個尋常男子,只不過周氣息卻是玄之又玄,舉手抬足都讓人忍不住親近仰慕之,
可即便親近仰慕卻又只覺與此人如隔星河,不落于同一方世界里。
再看,那疏遠卻又消失了,老師還是老師,就如你在山川大澤見到的每一個風流才子,在酒肆看到的每一個醉酒狂歌的詩人俠客,或是湖邊垂釣的蓑士,只不過,你若看了老師,便永遠不會忘記他,可如要你說出什麼特別的,你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此人絕無僅有,天上無雙,地上無對。
而這般無雙無對之人,似乎對如今的狀態還不滿足。
他神微,卻不曾看天地,不曾看那些驚天地之事,只是把目投落在草廬角落的蜘蛛網上。
雪夫人循著他目看去。
夏極正在看一只渺小的蜘蛛。
那蜘蛛八足八眼兩個肢。
它在網上掛著,時值深秋,天氣寒涼,那蜘蛛輕如鴻的軀在風里巍巍,如風燭殘年里的老人,行將就木,或許在下一刻便會悄無聲息的死去,而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它,會在乎它。
夏極抬手,凌空一點。
業便是落在了那小蜘蛛之上。
這業蘊藏善業,亦有惡業。
小蜘蛛頓時以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有層次的變化。
先是軀殼變厚變,黑白條紋的澤越發鮮明。
接著,八足如鐮刀,出現了閃爍寒的刃。
再接著,它型開始變大,從指甲大小都不到變為指甲大小,再到指頭大小,再到指節大小,再到拳頭大小,顯出一種危險的氣息。
而,它那八瞳變得更為復雜,從原本只能之強弱、卻不能看到的單眼,變為了如同一般的瞳孔,而那瞳孔也開始慢慢有了靈,以至于轉了起來。
夏極一收手,原本的蛛網再也無法支撐那蜘蛛,便是被撕裂了。
蜘蛛落地,好奇且茫然地看著四周,如是瞎子剛見了,嬰兒剛見了世界。
那蜘蛛八眼一轉,又看到了草廬中央那男人,不知為何,心底生出難言的親近之,便是爪足掠,向夏極爬去。
這一爬,地面頓時“咔咔”碎了。
凡它爬過,地面就如被槍尖狠狠扎下,而呈現出擴散碎。
蜘蛛頓時興了起來,便是準備爬。
但才一,便是聽到一聲嚴厲的“放肆”。
這兩字,它居然聽得懂,于是便瞬間靜止下來,好似做錯了事被家長責備了的孩子,乖巧地趴在夏極的腳邊,不敢彈。
這等靈智,比之當初夏極在云洲與那元青斗業力時所化的螞蟻,不知又強了多。
雪夫人看的實在是嘆不已。
從未聽說過業力還能開啟靈智,更沒見過業力能夠直接促進種進化。
但并不驚訝,無論老師上發生何等奇跡,都不會驚訝。
夏極在做完了這個作后,便是陷了思索。
未幾,他又是抬袖一揮,浩的業力頓時落滿整個草廬。
草廬里蜘蛛可不,此時竟然全部籠罩在業力之下。
片刻后
又有六只進化了、且被開啟了靈智的蜘蛛趴在了夏極面前,諸多眼珠子都水靈靈地看著夏極。
夏極道了聲:“爾等一切善惡,皆歸吾,切記賞善罰惡,不可懈怠,去吧。”
七只蜘蛛就好像小孩子聽到了家長說“出去玩吧”,便“刷刷刷”地都爬開了。
而其中一只小點兒的蜘蛛,爬了兩步,居然又爬了回來,在夏極靴子上蹭了兩蹭,這才不舍地爬開了。
雪夫人看到這一幕,對這些蜘蛛的靈智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只覺得老師實是天人,深不可測。
夏極起,好似剛睡醒般,舒展了下,“肚子好。”
雪夫人道:“我去告知鎮上的人,讓他們為老師備下宴席。”
夏極笑道:“不用了,你陪我到后山再去轉轉,我知道山后有一條溪流,如今深秋,魚兒本該都了,加上這里靈氣充沛,肯定更了。既然這麼,不如我們去烤幾條魚吧。”
這一次,雪夫人是真的震驚了。
還以為老師不殺生了。
現在看來,并非如此,而是老師的想法已經到了一個無法理解的境界,再一細思,卻又仿佛明白了什麼。
雪夫人再一看,只見老師結滾,似乎在咽口水,更震驚了。
老師居然會饞
這
只覺得老師深不可測的高人形象頓時被打破了
但轉念一想,卻又覺著原本就已經如星河般不可及的老師,怎麼會忽然這麼有生活氣息
發愣思考的時候,遠已經傳來聲音:
“走了,年盈,別發呆了。”
“來了。”雪夫人急忙回應了一聲。
這一聲,讓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悟,的心好似又年輕了,明明曾是一方超然的老祖,如今心境里卻又沖了一些小孩的要素。
雪夫人順著這種覺,忽然有些恍惚,遠那在寒山長階上行走的老師如是一個父親,又或是一個兄長,而就是個山里的娃,在屁顛屁顛地跟過去,一起搞些吃的。
然后,兩人一邊走的時候,又在山里發現了不蜘蛛,而夏極似乎是就盯著蜘蛛了,每到看到蜘蛛,他便輕輕揮袖,把蜘蛛收起來,等走到溪流下游時,他袖子里已經存了二三十只蜘蛛了。
他把蜘蛛丟在地上,隨手撿了四小枯枝,于泥地。
而枯枝與枯枝之間就如有了無形壁障,那些蜘蛛就跑不出去了。
做完這些,他才了鞋子,擼起袖管,管,一腳踩了溪流,開始抓魚。
雪夫人看的目瞪口呆。
抓魚
這種事,需要這麼做嗎
便是閉著眼睛,隨手一揮,便是可以把這半條溪的魚全部都掀出來。
若是摘下一枝條,直接枝水,須臾之間就可以讓那樹枝游若閃電,不消數秒,就可以直接串起一整串的魚。
正想著的時候,遠忽然傳來一聲“噗通”聲。
雪夫人急忙看去,只見老師整個人忽地撲倒到了水里。
雪夫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知道能讓老師跌倒的一定是大事。
于是,果斷無比,雙手一揮,頓時后浮現出諸多幽藍飛劍,飛劍一出竟引發天地氣候變化,使得周圍溫度陡然降低,一瞬間就落了十多度,而且還在降低,地面枯草則以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覆蓋霜華。
霜華飛快蔓延,冰天雪地的區域以之軀為圓心,向周邊瘋狂擴散,好似凜冬已至。
這飛劍合計十六把,環繞陣,極為不凡,而剎那間將護在中央。
而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已經從里飛撲而出,那影子左手右手各執一刀,如電般向著夏極的方向急速掠去。
接著,那影子直接沖了夏極,而在夏極周形了一層神魂護罩,如此一來,可以了解到老師的狀態,也能協助老師進行攻防,同時還能遠程縱自己軀周圍的冰劍玄陣。
只不過,一老師,雪夫人就有些傻眼了。
老師啥事都沒有。
夏極雙手撐著,站了起來,側頭看了一眼正從自己肩上冒頭的雪夫人。
雪夫人一臉茫然。
夏極道:“這水里石頭太了。”
雪夫人:
夏極道:“收了劍陣吧,魚兒和蜘蛛都要凍死了。”
雪夫人幽怨地“哦”了一聲,元神又飛回了軀,抬手一招,十六把冰劍就回了儲空間,然后就盤著大長坐在老師用四樹枝搭起的“囚籠”邊,看著蜘蛛,心底滿是無語。
夏極道:“生老師的氣嗎”
雪夫人道:“學生不會生老師的氣。”
夏極道:“我不過使用所有的業力,讓我這的一切力量都暫時被封印,生命層次極度降低,而落了普通人的程度,所以倒很正常。”
雪夫人震驚了。
業力居然還能這麼用
不是,而且居然能把自己退普通人
這本不作的,好吧
夏極一邊抓著魚,一邊問:“你一定是好奇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雪夫人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老師是想驗普通人的生活”
夏極搖搖頭,道:“于細菌觀之,一粒沙便是一座山,于人觀之,沙卻依然是沙。
于人觀之,一座山便是一座山,但于星辰觀之,再大的山也不過就是一粒沙罷了。
但星辰就很大麼于星系觀之,星辰也不過是一粒沙。
星系就大麼于星團觀之,星系便是連沙子都不如。
星團便大麼于這好淼無垠的宇宙相比,星團什麼都不是。
而,宇宙就大麼宇宙之始,混沌之前,為師亦是一無所知,但一切最初定是從無到有,從小到大,這浩淼的一切,都曾經是一粒沙。”
雪夫人喃喃道:“一粒沙子嘛”
夏極隨口道:“為師也只是稍有悟罷了,這人啊,順命則該是百年當死,逆了命,才能破開極限,循著著宇宙演化,去追尋大道。
但為師總覺著,雖說順為凡,逆仙,但終究只有跳出順逆,才為大道。為師不知這是什麼道,但這是為師的心,所以才從心所罷了。”
雪夫人只覺這一番話深不可測,再一轉眼,又看到老師在溪流里撲騰了。
良久,老師好不容易才逮了兩條魚,形狼狽卻面帶笑容的爬了上岸。
雪夫人打下手,沒多一會兒,魚就在篝火上烤了起來。
雪夫人開始旋轉烤魚,而夏極坐在一邊,生命層次一念便恢復了。
他抬手指了指“四小枯枝搭建的囚籠”,浩業力便沖瀉而下,澆灌在那數十只蜘蛛上,使得它們開始進化,開啟靈智。
等到一切妥當時,他又讓這些蜘蛛們去到山林了。
而,雪夫人的烤魚也做好了,從儲空間取了些香料撒上,然后遞給夏極一條。
兩人正準備要吃,遠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雪夫人側目一看,只見七只蜘蛛高舉著紅的小果子,從遠林子里飛快地爬到了夏極邊,然后獻寶般地把小果子都放在了夏極的腳邊。
頓時,一濃郁的果香撲鼻而來,顯然這些小果子都不是凡果,這種果子若是被凡間武者吃了,一瞬間就能提升不知多年功力。
但對夏極來說,這就是個普通水果
可是,夏極也妨這些小東西的好意,便直接收下了,然后又取了幾魚丟給了小蜘蛛們。
暮里,兩個人,幾只蜘蛛,開始了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