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風雪孤崖邊。

夏極坐在樹下，樹下墊了個絨絨的墊子，墊子上放了一個雅致的小茶幾，茶幾上則是擺放著酒，酒杯。

他只是稍稍等了一會兒，后就傳來毫不遮掩的腳步聲。

未幾，一個穿束華麗裘的男子坐在了他側，男子把背后負著的劍摘下放在手邊，便是側頭看向夏極，頗帶幾分上位者的氣息道:“怎麼，今天沒陪你那麗的夫人麼？”

夏極道：“我與各有追求，怎麼會每天沉湎于兒私？”

說著，他抓起酒壺斟滿兩杯酒，說了聲：“請。”

這華男子名為玉明子，是斬龍觀新任大長老，也是這一次演武對戰的主持者。

玉明子抓起酒杯與夏極了，便是一口飲盡，然后瞇眼看著那空谷里漫天的飛雪，喃喃著似是不經意地道：“前些日子，掌門師兄帶隊前往鷲水村，尋得了兩頁箓紙。”

夏極眼睛一亮，卻沒有問。

玉明子看到了他眼中的亮，卻也賣足了關子，不再細說。

要知道，能夠把名字寫在箓頁上，就可以直接晉升十四境，能夠額外增添一千年的壽元，而箓頁稀，十三境人多。

夏極在他所在位置時，覺得這箓頁并沒什麼，甚至送給他他都不用，但事實上，這東西在宗門里算得上是無比珍貴了。

玉明子不說，夏極便沒問，固然按照路數，他該放低姿態，用討好地語氣去詢問如何才能獲得這箓頁。

但他便是演戲都不屑如此演。

良久。

一壺酒已經飲盡。

一場風雪也已看盡。

玉明子忽地冷聲道：“玄青真的對箓頁不興趣麼？”

玄青，胡白就是夏極和白燭的化名。

夏極這才道：“還請大長老賜教。”

玉明子道：“賜教可不敢當。”

說罷，他便是冷漠地起，直接離開了。

夏極看著他的背影，大概是明白這位新任大長老的意思、

他今天外出，擺明了不止來自己這一家，而是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他來找自己，因為自己可能是有資格獲得箓頁的人之一，但這可能的人有許多，關鍵時刻，他可以行使話語權來對這“箓頁”進行分配。

而此時，便是來“待價”的，看看誰愿意付出的多，亦或是直接擺明與他站在一起，但夏極卻什麼表示都沒有。

所以，這玉明子長老自然是冷漠地離開了。

其實，夏極也知道他要什麼，自從小半年前這位長老在白燭揭開面時看了一眼，便被迷上了，之后還地百般獻殷勤，只不過白燭怎麼可能理睬他。

于是這長老就借著“箓頁分配”的事，想從自己這里突破。

不得不說，這心思還真是齷齪。

夏極搖搖頭，將他剛剛飲酒的杯子彈谷底，隨后便是一人痛飲起來。

風雪張狂...

未幾，

他所在的崖邊凍石上忽地生出了一株綠芽。

綠芽悄悄然展出，盤開，又化作一只須的手掌。

五指舒展，其里有一封信。

夏極取過那封信，拆開，抖了抖信紙，信紙有兩張。

他細細看了起來。

第一張信紙上是陌生的字跡，但夏極看完就知道這是自己之前派去魏洲的使者傳回的信息。

魏洲竟也是同樣的混，宗門之間殺伐無度，并非是燕洲獨有。

第二張信紙則是姬玄的字，里面寫了一些夏極讓調查的幾個特殊宗門的變化，包括北地妖族、南方佛門，還有雪夫人的白云山莊。

無一例外，全都“中招”了。

整個世界的宗門，似乎都忽然地不約而同地陷了這種狂之中。

夏極閱完信，便是隨手焚燒了。

斬龍觀的年末演武之戰就在兩天后了。

當晚，他和白燭躺在床榻上，又匯總了一下信息。

兩人基本是對問題有了定位了，這問題就出在“箓頁”或是“箓者上”。

白燭忽道：“我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說著這樣的話，卻顯得語氣非常沉重，“過了冬天，我得回去了。另外，假如今后你見了盤古，千萬別和祂說你曾經和我躺在一張床上過。”

夏極：...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好，試探著問：“你是的？”

白燭：...

雙眼笑的彎了起來，如一個挑眉的“稽”。

夏極舒了口氣：“果然，你們這樣的人，是無所謂別的。”

白燭道：“不，你錯了，我是人，曾經與你有著糾葛的那只狐貍也是人，另外還有打傷過你的星星媽也是人。你被人過。”

夏極：...

狐貍？這是在說蘇甜？

星星媽？這說的是太上？

他想了想，決定轉移話題，于是問道：“燕洲往南是什麼地方？”

白燭道：“有時間自己去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夏極忽道：“你這麼有用，不如加我這邊吧。”

白燭道：“你若是哪一天能打得過盤古再說。”

夏極問：“盤古是誰？”

白燭想了想道：“一個真正無敵的人，而我是祂的助手。”

說到這里，白燭忽然側過子，羊般的臉龐忽地出笑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強了？”

不等他回答，白燭直接道：“你最好別這麼想，現在的你再加上你那些小跟班、小徒弟，甚至你藏著的底牌，都完全不夠祂們打。

而我，永遠只需要恰到好地混一混，就可以了，哪里需要像和你在一起這麼吃勁費事？”

夏極不以為意，甚至沒有半點兒生氣或是爭辯的模樣。

白燭一個翻滾，托腮看著他，笑道：“喲，有點盤古的模樣了嘛...只不過，你專注的又是什麼呢？”

夏極沒有回答，只是道：“你覺得我不會構威脅，所以才這樣與我配合麼？”

白燭搖了搖手指道：“不不不，恰恰相反，我覺得是你有資格，所以才會與你一起，你是我眼里的第十人，但這個世界上也許還會有十一人，十二人，可絕對不會再有更多了，而你們又怎麼可能湊到一起？

所以，如今的我們一同面對著這幾乎必死的困境，這才站到了一起，但如果沒有這困境，你卻也會在這浩劫之末死去。”

夏極道：“我殺死過吳家老祖。”

白燭毫不避諱道：“老吳已經活了，等后期，看老吳不打死你，尤其是你還搶了祂的刀。”

夏極得到了“吳家老祖已經復活”的答案，便是閉目睡覺了，如今敵人真的是很多，黑是，老祖是，侵宇宙也是，甚至某種程度上自己所在的這宇宙也是...

舉目已無人間敵，敵人皆是全無敵。

而白燭所猜測到的事，他也早就心中有數了。

...

...

兩日后。

夏極直接利用“屠龍劍經”以及簡單的神通手段，在演武臺擊敗了所有對手。

而偏偏，他每次下手都不重，都是剛好把人擊敗而已，如此以來，那主持比武的大長老玉明子便是心存了刁難之意，卻也已無可奈何。

然后，夏極便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箓”的機會。

他在眾弟子無比羨慕的目里，被領到了后殿。

殿中，斬龍觀觀主，以及幾位十四境的長老、英正在等著他。

夏極目掃過，發現人并未來全，甚至大長老都沒來，而只是部分在這里，但這種見證類的儀式缺了人，也實屬正常。

觀主了長須，微笑道：“玄青，你能夠在眾多弟子里穎而出，實屬不易，但要箓卻還需要經過進步一考驗，你可準備好了？”

夏極道：“準備好了。”

觀主道了聲“好”，然后竟是直接揮揮手道：“玄青，你隨我來。”

說罷，他轉離去。

夏極便是隨他而行，踱步了后堂。

這是一個別致的回廊庭院。

庭院里有一方籠罩在飄渺霧氣的石桌棋盤。

觀主已落定座，開門見山道：“來一局。”

見到夏極未，觀主便解釋道：“此棋為返照棋局，蘊藏仙人靈氣，一落子便如人生走出了一步，而其中酸甜苦辣自知一二，若是心不佳者只需走得幾步便會失魂落魄。

而落子多了，便如千軍萬馬廝殺，落子者亦隨之廝殺，若是心差了幾分，便會被煞氣染，而方寸大。

而唯獨心純粹強大者才能取勝。

為修士，實力自然是一部分，但心卻也很重要，所以，在你箓前，需得先與老夫來一局，看看你是否有箓的資格。”

夏極看著這棋局，再看看坐在對面的觀主，以及站在周圍的十四境長老、英，忽然覺得氣氛有一極其微妙的古怪。

這種古怪當真是不局不知道。

若是普通修士，此時也就信了邪了。

但夏極知道，這棋盤肯定有問題。

然而，他早就在等這問題了。

于是，他溫和地應了聲：“樂意之至。”

然后他便坐在了觀主對面。

兩人先猜先，觀主執黑先行，夏極執白后行。

觀主拈起一粒黑子，一子落下，掛于邊角，整個人竟是被霧氣蒙住了，顯得飄渺而出塵。

夏極也對應地落下白子。

就在他手中棋子到棋盤的時候，周圍景變了，便如排兵布陣初點兵一般，而斬龍觀觀主則是在極其遙遠的彼方。

雙方以眼前這一片遼闊無比的疆土為戰場，開始點兵、布陣。

觀主落子很快，夏極落子也很快...

沒多久，黑白兩條大龍就開始了彼此的絞殺纏斗。

再過了一會兒，為主帥的夏極和觀主也已經了局中，帶著士兵在狼煙滾滾、錯綜復雜的無數兵馬之間對峙、沖殺。

這其中每一次落子都會消耗力，可謂是越往后越是疲憊。

夏極參照著一個正常修士的狀態，緩緩地出疲憊之。

而又過了一陣子，整個棋局里竟是風怒號，狂暴的兵如決堤之水，傾瀉而下，其勢力之猛烈簡直讓人無法息。

夏極心底一喜，來了。

他等了很久的異常終于來了。

于是，他依然模擬著一個正常的優秀的修士的模樣，開始努力地迎敵、反擊。

只不過，不知為何，對面那洶涌的兵竟是全員盡戴玄黑甲，鋪天蓋地之間，從遠奔騰踏地而來，地面震，響聲宛如撕裂生靈的戰鼓，踩踏于人心，只讓人心驚膽戰。

夏極可以確信，若是一般的修士，只是聽到這戰鼓，怕是心神就徹底地淪陷了，而他決定稍微多撐一會兒看看。

此時，在這棋局的幻景之中，他站在一高地，后士兵已皆絕境，四環視，皆是玄黑重甲的敵軍。

而一個恍惚之間，只見那些敵軍仿佛詭譎的黑水，在向他涌來。

夏極揮劍咆哮著，帶著殘兵開始了一次一次不屈地沖殺，他額角滲出越來越多的汗珠，汗珠滾滾，而但凡洗刷過之，便是出一片兒蒼白的皮，顯出他整個人開始虛弱化。

而他與觀主落子越來越快，幾乎是快到了極致，明明這對弈才道中場，后期大戰才剛剛開始，最復雜的戰斗才剛開始，兩人便似已不看棋局了，而不停落子，出手如電。

聲音在庭院里響個不停，而圍繞著夏極與觀主的一群英則是越發的笑意盎然。

那笑帶著無窮的邪異與詭譎，似乎還存在著幾分歡喜和貪婪。

他們紛紛直勾勾地盯著夏極，而此再無別人。

甚至之前那大長老玉明子竟然不似是他們的人。

良久...

霧氣散去。

對弈已經結束。

夏極到消耗的神力度都足以讓一個神子級別的修士暈過去了，于是便再堅持了幾下，旋即趴在了棋盤上，昏倒之前還對著觀主做了一個無奈的神，顯然是為自己的失禮行為先致以歉意。

啪...

他的臉頰落在石桌上，假暈了過去。

觀主稍稍檢查了下夏極，便是回眸看向棋盤，他目不僅出幾分震驚之。

其余人看到了觀主的震驚，也圍了過來。

觀主地道：“竟然還贏了我半子，此人力量與潛力都可謂極強了，如此還不能讓他箓于這兩頁箓頁了，否則便是浪費了...”

他想了想，忽然喊道：“周真。”

一名長老出列。

觀主道：“你速速去與怨主稟報此事，懇請怨主賜予真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