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沉默了一下,擺了擺手, 細聲細氣地道:“既父親這麼說了, 也是,我和他并沒有什麼瓜葛, 我一個眷, 不宜見外男, 請他自便吧。”
管事的聲音明顯帶著苦惱:“我們轟了好幾次了,大將軍死都不肯走, 說今天一定要見娘子一面,有件比天還大的事,要和娘子說個清楚,若不然, 他和娘子這輩子都不得安生了,侯爺被他鬧得沒法子,娘子出去應付一下。”
什麼天大的事,什麼不得安生,這話說得古古怪怪的,很不象大將軍往日的做派。
說不出來,阿檀心里約有些不安, 但既然是父親的意思, 想來應是無礙, 定了定心神,還是起出去了。
到了前院會客的廳堂,拾起裾,才踏了一步,一抬眼,就呆滯住了。
傅晏坐在上首,沉著一張臉,連茶也不奉,就那樣干坐著。
秦玄策站在那里,直的,整個人像一張繃的弓,引弦發。
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堂上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微胖的中年男子,穿著服,坐在那里,也不管傅晏如何冷淡,他還是笑得一臉和氣。
還有一個,卻是濟春堂的小張大夫張憫,他站在那里,神訕訕的。
阿檀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預,好似一頭撞在墻上,撞得眼冒金星,暈乎乎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一腳踩在門檻里,一腳踩在門檻外,就那樣怔住了。
秦玄策也看見了阿檀,他仿佛急不可耐,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又仿佛心生畏懼,倏然頓在那里,直直地著阿檀。
目相對,他僵立不,但在他眼中,有滔天的巨浪、也有燃燒的火焰,席卷過來,那麼濃烈而激,像要把整個人都淹沒一般。
阿檀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簾,避開了他的目。
傅晏沒有注意到兒和秦玄策之間的微妙態,他有些不太客氣,但凡做父親的,面對一個欺負過自己兒的男人,大多客氣不起來,他已經用盡了最大的涵養在克制自己,見阿檀出來,他指了指秦玄策,簡單地道:“這個人帶了京兆尹朱大人并一個大夫過來,賴著不走,非說有要事要見你,好了,問他何事,沒事就趕打發走。”
阿檀地看了張憫一眼。
張憫了手:“蘇娘子,可對不住,大將軍上門來,兇得很,我經不住嚇,呃……當年的事,我全都招供了,你、你別怪我。”
傅晏聽不明白,老父親皺了一下眉頭:“我武安侯府的千金貴,姓傅,不是什麼蘇娘子,兀那小民,不得胡稱呼,當年什麼事?和我兒有什麼相干嗎?”
阿檀沒有回答父親的話,終于鼓足勇氣,轉過來,面對著秦玄策,輕輕地喚了一聲:“二爺。”
的聲音甜而婉轉,仿佛當年,躲在門外地看他時,神,也是這般輕輕地喚他。
如今卻是全然的疏離,好似隔了山海。
秦玄策握了雙拳,抑制不住微微地抖,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為什麼要走?”他說得很慢,不知道是恨還是痛,從牙中出字來,“那是我的念念,你帶著走,甚至不肯讓我知道,你怎麼能這樣……擅作主張,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
傅晏聽著,慢慢變了臉,不自覺站了起來:“你在說什麼?”
阿檀這時候反而鎮定了下來,搖了搖頭,輕聲細氣地道:“二爺,你說得不對,念念和你有什麼關系呢,我何必要告訴你?”
“是我的兒!”秦玄策地息著,所有的矜持和高傲統統拋開,他焦躁、激、毫無風度,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聲調,說得那麼大聲,“我去過大法明寺、去過蓮溪寺,他們都已經告訴了我,還有……”
他指了指張憫,急促地道:“這個大夫招供,虞姓舉人和你本不是夫妻,那舉人因醉酒與人斗毆,了重傷,在濟春堂治了幾天,還是亡故了,當日是濟春堂的人替他報了。”
他又指了指那個中年員:“我朱啟查了京兆府的案宗,上面記得清清楚楚,虞知元,州松平縣舉子,慶和二十三年九月間,與杜太尉府中家人斗毆,不治而死。一個死人,你怎麼可能嫁給他?”
京兆尹朱啟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陪著笑臉,道:“是、是,這點,下可以作證,確實如大將軍所言。”
秦玄策的臉了一下,近乎猙獰:“阿檀,你還有什麼話說,你騙我,你騙了我!姓虞的舉人和你本沒有分毫關系,念念是在次年五月出生的,你心里應該明白,阿檀,你怨我、恨我,我認了,可是,那是我的孩子、我的骨,你不能這樣瞞著我!”
“可是,二爺,是你不要這個孩子的。”提起念念,阿檀的目就變得和春水一樣溫存又,認認真真地道,“我懷著念念的時候,你要我喝避子湯,你還對我說,你要娶別的人做妻子,如果我將來生了孩子,就記到正房夫人的名下,二爺,是你、是你不要阿檀給你生的孩子。”
秦玄策的心猛地揪了起來,那一瞬間,氣翻涌,嚨里好像什麼東西堵住了,又酸又疼,他的張了張,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倉皇地向前走了一步,向阿檀出手去,抖著、艱難的、試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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