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銅盆里續上一把紙錢,過堂風攪起一陣紙灰,管家在側忙送上手的巾帕。
“這幾日府中二夫人管得可還好?”慶國公邊手邊問。
因為北燕習俗,出好,名聲好的妾室,在正室妻子歿了,或者本無正室的,可以抬為續弦正夫人。
所以國公夫人歿了之后,府中中饋就給了二夫人方氏,慶國公如此問便是問問主理大事可還過得去。
管家知道方氏比較得國公爺的青睞,自然順勢說好話:“二夫人一應事務都管理的井井有條。”
慶國公聞言點頭,往后宅走去。?0?4?3?8?2?5?0?9
后宅中,二夫人房里丫鬟們仗著自己家娘子馬上要做府中的主人,有些自持份,對府中旁的丫鬟呼來喝去。
二夫人院里的杏兒本是要給方氏送洗臉水,結果腳下一,扭了筋,當即坐下歇著,隨手拉過一個灶房里灰頭土臉的丫頭,指揮道:“我腳疼,你給夫人送水去,記住,在門□□給屋里人,別讓夫人看見你,聽見沒?”
那丫頭很不愿,但怕杏兒嚷罵起來,招惹旁人的眼,于是還是接過水盆去了。
方氏剛用了午飯,見慶國公忽然來了,便把這幾日迎來送往和花銷大致說了說,又問道國公爺在外頭是否用過飯。
慶國公道:“我還有事要與先生們議,你人把飯送去書房吧。”
說完轉便要出去。
掀開門簾,也沒看外頭,步子走的又急,剛邁過門檻就撞上一個人。
那人破舊丫鬟裝束,臉上還沾著鍋底灰,手中端著一盆水,這一撞之下灑了一地。
方氏正挑簾出來送慶國公,瞧見這一幕,又看見倒地的人,心中一警,立刻訓斥道:
“手腳,還不趕下去!”
那丫鬟一聲都不吭,埋頭爬起來,立刻跑了。
可是慶國公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背影。
雖說蓬頭垢面的,但不難看出來,那是個很漂亮的丫頭……
他背著手穿過抄手游廊,想到剛才寧和宮中大妃的臉和他聽說的一點關于暮氏公主的傳言,魏有什麼魔力……
想著想著,忽然記起來,自己府上好像也有一個前朝公主呢……
方氏瞪著地上的一灘水,氣得手發抖:“杏兒那死蹄子呢?我去端個水,竟把那前朝的狐子打發過來了!”
太了解慶國公了,方才走時回頭看那一眼,定是上心了!
從那貌的暮氏被送過來時,便著意防著,遠遠的打發到火房里去干活,萬不愿讓國公爺的眼,只是千防萬防,眼看著自己要扶正了,竟然這時候出這麼個幺蛾子來,真真是晦氣!
晨霜回到灶房,心還在怦怦跳,怎麼也沒想到,慶國公這時候會在方氏屋里,不然,打死也不會去送水的。
從進這府邸開始就故意每天蓬頭垢面,躲著所有男人,尤其是那個慶國公,一旦被他看上,自己這輩子就算完了,雖不知以后要如何打算,但躲一日算一日,就算干活也總比給五旬老頭做小妾強。
可是今天居然還是見著了,但愿那慶國公轉眼便把忘在腦后才好……
……
承天殿里,蕭錚甩袖而去,次日也沒有來,是薛尚宮在關照云舟起居。
云舟起初不肯說話,也不愿意吃飯,直到三日后,薛尚宮持了粥碗要親自來喂,云舟終于開口,懨懨道:“薛姑姑不必如此。”
“殿下那日吩咐,您再不是宮人了,還命人收拾了雙鳶閣,閣中一切都與從前一樣,未有變,由奴婢兼管著,過兩日都收拾好了,便讓您住進去,殿下還強調雙鳶閣里飲食起居要格外留心,尤其飲食必要由奴婢親自檢查,想來殿下怕公主被人謀害,在極力保護公主。”
云舟并未對這些話表現出什麼,淡淡道:“當時覺得保護不了便將我送人,如今又能保護的了了?明明什麼都沒變,不過是他想法變了,就為所為。”
薛尚宮見云舟還是有怨氣,于是道:“個人有個人的命,人爭不過天,公主再糾結其實心里也知道是不由己,沒得選。”
薛采儀頓了頓,又道,“況且眼下奴婢打探到一個急的事,公主若還要執著也可以,只是晨霜公主恐怕就要遭難了。”
聽見晨霜的名字,云舟心中猛然一凜,立刻張起來,起湊前問道:“晨霜怎麼了?”
薛尚宮看云舟那關切之,心中已有了七分把握,于是緩緩道來:
“劉妃娘娘與晨霜公主出宮后并沒有分到一個府邸里去,劉妃娘娘到了北燕一位年輕將軍府上,那將軍妾室很多都帶來了魏都,分到的宮眷都主母給打發去后院干活,見不著幾次主人,雖勞些,但還可維持,但晨霜公主被送給了北燕慶國公,也就是如今大妃的親哥哥,本來是做使丫頭,沒被注意到,可是不知怎的,前日里被慶國公給瞧見了,晨霜公主花容月貌,那慶國公就起了意,說要納做妾,只是礙著喪禮未畢,暫不能事,那慶國公今年五十有余,晨霜公主若真被他收歸房中,一生豈不是完了嗎?”
云舟聽了,只覺得心口發堵,酸難當。
從分開起,都不太敢細想晨霜的遭遇,偶爾僥幸地想著,晨霜很聰明,或能自保,但如今聽來,自保的了一時保不了一世,而自己在岷山王府的時候居然想要就此一走了之,對都城中的姐妹不管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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