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覺到一隻溫熱的手在了自己沁著冷汗的額頭之上。
那指腹格外溫地幫一點點拭掉薄汗。
祁桑閉著眼睛往他手心蹭了蹭,難地直哼哼:“謝龕,我想吐……”
“桑桑不舒服麽?”
“……”
祁桑一怔,驀地驚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麵上頃刻間盡數褪去。
那一瞬間,親妹妹眼底的戒備、抗拒與躲避,令祁旻眼睛都陣陣刺痛了起來。
“桑桑,是哥哥啊。”
他捉著試圖回去的手,輕聲道:“桑桑還在生哥哥的氣嗎?哥哥知道錯了,哥哥以後再不去他們那裏,隻讓人好吃好喝的侍奉著可好?”
“皇上不必為了我委曲求全。”
祁桑冷漠道:“皇上想盡孝,想為天下做表率沒有錯,是我這做妹妹的狼心狗肺,父母給了之軀竟還不知恩,哪裏配做皇上的妹妹。”
“配的,配的。”
祁旻不顧掙紮,強行將人抱在懷中安:“是哥哥不好,哥哥該事先跟桑桑商量的……”
他上濃重的龍涎香撲鼻而來,強烈的味道刺激著嚨,祁桑忍了幾忍,忽然忍不住,掙紮著推開他,趴下去嘔吐了起來。
祁旻怔了一怔,立刻對著門外道:“魏貴人,你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一道荷花的小影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
魏寶珠垮著個圓潤潤的小臉。
不明白這兩日皇上走到哪裏都帶著是幾個意思。
好好的一碗水,原本端得穩穩的,一日一人不偏不倚的,可自從之前侍寢時祝貴妃鬧了半宿,之後皇上忽然就做什麽都要上。
這不是擺明了要把磋磨針,紮進那些個皇後貴妃眼睛裏去。
“快些!”見不不願,祁旻微微加重了語氣。
魏寶珠委屈地加快了一點步子,走過去:“皇上……”
祁旻將祁桑的手遞過去:“給長公主探探脈,看看這是怎麽了。”
祁桑剛剛吐了個昏天暗地,聽到了祁旻在人,但一時沒弄明白他為什麽要個子進來。
直到這會兒才意識到,這子竟是個懂醫的。
立刻要手:“我沒事,不勞煩兄長了。”
祁旻以為還在賭氣,便低聲安:“桑桑,別鬧脾氣,子要。”
魏寶珠剛剛出白的小手,就聽祁桑忽然厲聲嗬斥了一句:“不許我!”
下一瞬,閉的門忽然被推開。
謝龕一邊拭著手一邊大步流星地進來:“皇上,長公主既還在鬧緒,您還是別太了的好。”
他說著,眨眼間走至床榻邊。
魏寶珠的小手還停在半空中,一仰頭對上那雙鬱冷辣的眸子,哆嗦了下,忙將手收了回去。
這人好高啊……
有點害怕,小小地挪著步子把自己藏到了皇上後。
祁旻眼眸暗了暗。
桑桑不適,吐到這個模樣,謝總督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他甚至隻是站到了桑桑邊,並沒有去問一句哪裏不舒服,也沒有要太醫診脈的意思。
“勞煩魏貴人先出去一下。”
謝龕坦然地對上祁旻審視的目,不不慢地趕人。
魏寶珠不得趕離開這是非地,應聲的同時人已經溜到了門口,泥鰍似的鑽出去了。
“皇上猜得沒錯。”
謝龕難得心不錯地笑了一下:“恭喜皇上要做舅舅了。”
祁桑剛剛緩過一口氣來,直接被這句話噎住了。
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明知道為時已晚卻還是試圖去捂住他的:“謝龕!!”
他瘋了是不是?!
還在絞盡腦地想著躲開謝龕的視線再尋一副落胎藥的辦法,結果辦法還沒想出來,他已經將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就那麽想死嗎?!
祁旻的麵已經不止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的目在祁桑跟謝龕之間不斷來回,清楚的看到了胞妹眼中的恐懼跟慌。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
憤怒衝破平靜的表層,滔天巨浪一般地席卷而來,湮滅了他全部的理智與溫和。
當一腳便踹了過去。
若三年前,強壯驍勇善戰的祁旻或許還能同謝龕打個平手,可如今,在病榻上昏迷兩年之久,全每骨頭幾乎都是新長到一、加之餘毒未清的他,若非謝龕相讓,這一腳都不一定能踹他。
謝龕後退了數步,一手抵著口咳了兩聲,沒什麽誠意地道:“皇上,息怒。”
“謝龕!”
祁桑起要衝過去,被祁旻一把拽住拉回了邊。
“桑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他低下頭去,痛聲嗬斥:“你知不知道你麵前的這個人,短短六七年間殺了多人?!忠在他眼中本不重要!但凡擋他道的人,是忠是都要死!他自己殺人便罷了,甚至要拉你一道雙手沾染腥!你當時才多大?你一個不過十九歲的姑娘,雙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卻是被他拖到汙泥裏沾染滿髒汙!”
他忽然深吸一口氣:“罷了罷了,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眼瞎,竟昏了頭將你托付於他,本想待日後你清醒了些,再一點點將你帶回正途,眼下卻是不能再留 他了。”
“正途?”
祁桑掙紮著:“什麽是正途?哥哥你那樣的嗎?可惜啊,大雍朝佞遍地,你那樣的正途一個一個全都死了!謝龕想活下去有什麽錯?沾染腥又如何?……幹幹淨淨,清清白白?”
忽然諷刺至極地笑了起來:“哥哥你真的了解我嗎?我從不是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人,我心本就是黑的,厭惡寵妾滅妻的父親,痛恨欺淩小的母親,甚至你……我都是恨的。”
祁旻倒吸一口涼氣,如遭雷劈一般地僵在了原地片刻後,又忽然沒站穩,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那樣堅韌從容的一個人,先前戰場上烈焰人,刀槍骨都無所畏懼的將軍,如今擺弄朝堂,布局天下的天子,也在一瞬間紅了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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