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顧景塵獨自坐在小院里，石桌上放了個白瓷酒壺，頭頂的樹上掛了盞燈籠。

昏黃的暈罩在他上，越發顯得整個人像被周遭棄似的孤獨。

婧兒下樓后，腳步輕緩，走到離他約莫四五步距離時，停下來。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他今日著了石青素面細葛布直裰，頭發如往常般一不茍地束起，玉冠扣于其上，出雪白中的領子。

這個男人，似乎在任何時候都從容端正，裳不打半分褶皺，像山巔的清雪，好看卻遙不可及。

婧兒腳步踟躕，一時心下樓來，到了近前又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好。

昨日兩人那般談話過后，總覺得再見面顯得有些尷尬。

想了想，婧兒腳尖轉了個方向，打算原路回去。但顧景塵背后像長了眼睛似的，才輕輕作了下，他就開口了。

“來了為何不說話？”

婧兒心頭一，有些局促地說道：“我我我…我過來散步，不知大人在這里。”

話剛說完，就恨不得咬斷舌頭，這個理由蹩腳得自己都不信。

顧景塵默了片刻，溫聲道：“過來。”

婧兒挪腳過去，又聽得他吩咐：“坐下。”

就在旁的石鼓凳坐下。

“今天去哪了？”顧景塵放下酒杯，緩緩抬眼。

“去街上看鋪子。”

“看鋪子做什麼？”

“我手上有些本錢，想做點營生。”婧兒繼續道：“圖紙快繪好了，不久便能土建宅，想著估計得花銷許多，所以……”

“青州不合適。”

許是喝酒的原因，顧景塵嗓音跟平時不一樣，平時清潤低沉，今天有點暗啞，還帶著些疲憊。

他說：“等回京了，讓管家幫你尋幾適宜的，他經驗富，你屆時可問問他。”

“嗯。”婧兒點頭，本來也是想回京去再考慮。

說完這些，空氣安靜下來。

四月的夜里還有些涼風，拂過脖頸，婧兒忍不住瑟了下。

顧景塵發覺了，從白瓷酒壺里倒了杯酒，遞過去：“喝不喝？暖。”

他微微頃靠過來，婧兒聞到他上的酒氣，也不知他在這里坐了多久，一個人又喝了多。

抬眼去看他眸子時，里頭映著點點微，似淡淡的笑，也似淡淡的憂。

婧兒接過來，忍不住問道：“大人今日為何喝酒？”

“沒什麼，”他坐直子，目輕淺地穿過夜，說道：“想喝就喝了。”

但婧兒似乎能猜到些許，近鄉怯，往事浮心頭。青州本是他的家鄉，可來了青州后，卻并沒有住進顧宅，而是住客棧里頭，想來應該有些不能言說的緣故。

再有，他母親今日來找他，定然令他想起了些難過的事。

婧兒雙手捧著杯子，酒杯在邊，輕輕抿了一口。

酒是甜的，并不烈。

“這是青州的花白，青州百姓們常年喝這個。”顧景塵道：“不過，酒雖甜，卻有后勁，不能多喝。”

“嗯。”婧兒點頭，又抿了一大口。

縷縷的甜膩在口腔中開，鼻尖還縈繞著清幽的香氣。漸漸的，酒水從間腹中，胃里那暖意蔓延開來，使得整個人都是舒服的。

就連逛了一天的疲憊也緩解了許多。

忍不住，婧兒一口喝完，然后將杯底給他看，輕聲道：“大人，我還想再喝一杯。”

顧景塵淡笑了下，提起酒壺又倒了一杯給。

“大人好像有許多心事。”

胃里暖和后，婧兒仿佛說話都變得有膽氣了些，那些藏在心里想問的話，不自覺地就問出了口。

“大人能否跟我說說？”

“你想聽什麼？”顧景塵不不慢也給自己斟了杯酒。

“聽…”婧兒咽了咽嚨，一些話隨著酒氣涌到邊，忽然張又期待地，就這麼說出來：“大人為何一直不家？”

聞言，顧景塵作微頓了下，掀眼緩緩看向。

深邃平靜的眸子里也不知含著什麼，他就這麼看了婧兒一會。

“也沒什麼，”頃，才淡淡道：“孑然一多年，習慣了。”

不知為何，婧兒心臟倏地發，像被針刺了下，鼻子還有些發酸。

睜大眼睛，緩緩呼吸，等那陣酸意散了之后，才道：“大人也說是習慣，若是娶個妻子陪伴，漸漸也會習慣的。”

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若是顧景塵娶一個喜歡的子相伴左右，也不計較了。

興許會難過很久，可是，更愿意他好，不想看見他總是這麼孤獨。

逢年過節沒人陪，喝酒也是一人喝悶酒，有心事也沒人傾訴。

這樣的日子，顧景塵想必過了許久。

婧兒悶悶地又喝了一口，就聽顧景塵突然問：“你覺得，我該娶誰？”

婧兒抬眼，真心實意地為他考慮，說道：“大人喜歡誰，就娶誰。”

想起那個慕容貞，婧兒停了下，又突然改口道：“也不一定非得娶自己喜歡的，若是遇到合適當妻子的，趣味相投之人，也可作打算。”

顧景塵喜歡慕容貞，但一直沒娶，或許這里頭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說讓他娶喜歡的怕勾起他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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