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滿三個月,便是安全了◎
大而言, 林皎月對顧玄禮還是很放心的。
以他那晴不定的子,在外尋花問柳是不可能的,不怕他背著自己做什麽不可原諒的事, 只怕他腦子風,又捅出什麽驚天地的簍子。
于是這日下午開始, 林皎月心中開始提點了些淡淡的不安。
到了晚上,顧玄禮也沒帶回府,而是就近找了個名下的莊子,風甚好,屋子裏也早早收拾得幹淨整潔,莊子上的下人們喜笑開地恭迎王爺王妃暫住。
林皎月越發不顧玄禮想做什麽了, 這裏距離京城很近, 總不至于關城門前回不去,況且以顧玄禮的習慣, 他要進城,關上的城門也得為他敞開,所以他為何留宿呢?
林皎月默不作聲靜靜等待, 等他同自己開誠布公, 可顧玄禮這日難得安靜, 不再吧嗒吧嗒那張常常人窒息的。
一道用過晚食, 洗漱上床後, 他看起來都沒有同林皎月解釋的打算。
林皎月終于在睡前忍不住問:“夫君, 我明日一覺睡醒, 你還在嗎?”
顧玄禮滿心想別的事, 聞言一頓:“我不在是要去哪兒?”
林皎月眨眨眼:“你或許人還在, 心不在了呢?”
“……心去哪兒了?被狗吃了嗎?”
林皎月心裏哦了一聲, 覺得還會胡言語, 看起來應當是無甚大事了。
便甜甜一笑:“無事,心藏在我這裏了。”
隨即湊過來,輕輕啄了口顧玄禮的角,滋滋地他懷裏安眠了。
顧玄禮幽幽垂眸,覺得在一個被子裏說這種話做這種事,真是要人發瘋。
林皎月這一胎懷得不算罪,除卻最初那一月有些反胃嘔吐,後面便好吃好睡起來,如今才不過眨眼片刻,的呼吸就綿長起來,有些蠢蠢的顧玄禮深吸一口氣,全憑自己按捺下去。
確保人真的睡了,顧玄禮才輕輕撇開眼眸,手將藏在服裏的暖玉拿出來,輕輕給帶上。
這玉不算貴重,只是難尋,所以看得話本子裏才會十本有九本用這種東西當定信,
顧玄禮一邊心想,子就是好糊弄,一邊小心輕慢地將玉穿過頸脖。
說不清是什麽如凝脂,顧玄禮閉上眼不去看也不去想,免得一整晚都難安。
林皎月這晚睡得好,中途未醒,早上便醒得早,不過四更天,外頭卻已經亮開了。
可醒來時,顧玄禮卻不在枕邊,林皎月在這個陌生的屋子裏一時沒反應過來。
懵然起,自己在屋的淨室簡單梳洗一遍,披著外袍便想出去看看,
還沒走到門口,便見顧玄禮推門進來,手上捧著個托盤,裏頭是一碗冒著熱氣的面。
這也非第一次顧玄禮替出門端早食了,原先兩人一道出京打算逛遍天下時,顧玄禮也是這般絡且主的,所以林皎月并未多想。
直到夾起筷子,看到這碗面并不多,且整碗面都是一時,終于有些後知後覺:
“……這是,長壽面?”
顧玄禮在桌上支著手臂撐著下,悠悠一聲嘖嘆:“夫人這腦子,終于想到了呀。”
林皎月角止不住地想往上揚,可一聽這人得意驕矜的語氣,又非得有幾分骨氣,慢條斯理暫且放下筷子:
“所以,昨日捐金,還有地契田莊,也都是生辰禮嗎?”
顧玄禮瞧著筷子沾了湯水又放下,不置可否地瞇了瞇眼,倒是沒說話了。
林皎月以為他在害,等了許久沒等到下文,剛要出言撒,才聽顧玄禮又道:“夫人起床後不換服,是連頭都沒低過嗎?”
林皎月聞言才想起低頭,終于瞧見,原來他送的生辰禮裏還有塊圓如銀盤的玉佩。
是暖玉……
林皎月腦海中倏然亮起什麽,擡頭看向顧玄禮,便瞧著這位無法無天的攝政王挪開視線:“吃面,”
又補充,“做得不多,一口吃下去,別斷了。”
林皎月的腦子此刻終于恢複清明,察覺到顧玄禮袖口約沾了白白的面灰。
那一瞬間,再也沒繃住笑,低下頭笑得止不住地開始吃面。
顧玄禮掩著不願表的忐忑,亦有幾分急切:“你吃面就好好吃,笑這樣也不怕噎著?”
林皎月心裏想,這男人可真是煩死了,可不能將面咬斷回答,只能略微擡起眼眸,笑地沖他挑起眼梢。
顧玄禮頓了頓,牙齒突然從開始難耐,
他覺得大概也是的,到他不聲地吞咽津,目愈發幽暗。
好不容易等林皎月吃完了這碗長壽面,下人來端走盤子,伺候著漱過口,林皎月迫不及待地湊到顧玄禮旁:“您這一出出的,是從誰那兒挖來的消息呢?”
顧玄禮看著送到自己眼前、微微隆起的小腹,頓了頓,拿起香膏要替抹。
林皎月早看了顧玄禮打岔糊弄的小把戲,趁著在榻上雙一勾,勾住夫君勁瘦的腰,小意地蹭了蹭:“說嘛。”
顧玄禮額角繃得:“你弟弟!”
林皎月訝然幾分,原以為他是問的母親,不過同樣笑了出來。
早年閑著無聊,確實曾同閬哥兒提起過往後生辰的願景——
父親早死,以至于他們一家三口過得艱辛,所以希家和團圓,萬事如意,
而年捉襟見肘,便自然也希財源廣進,有花不完的銀錢,
更是懷春,心事朦朧,盼著心中郎能如話本子裏寫得那般,千辛萬苦尋來暖玉,月下結良緣,早起後有心上人給親手做的長壽面。
那會兒林閬嘖嘖諷癡人說夢,哪有男人能俱到的,真允那般榮華富貴,何至于給親手下面?
現如今,有了。
顧玄禮用盡自己最大的克制,將不知死活的小夫人兩掰開,得了空隙直起腰來:“捐金和給你的地契田莊,都是宣家平反後還回來的家産,上次給了宣威軍的家眷一部分,剩下的都在這兒了,”
他頓了頓,啞聲道,“你夫君的全部家都給你了,省著點花。”
林皎月笑得擡不起頭,這才聽顧玄禮輕聲問:“去年今日,你為何不同我說是你的生辰?”
林皎月角笑意微斂,半晌小聲道:“因為那段時日,你在生我的氣。”
顧玄禮啞口。
他早料到如此,可現如今才從口中終于得到了確認,心髒一點點沉下。
去年此時,正是他對發瘋發得最厲害的時候,
他氣不打招呼破他的領地,無法無天,
氣不知死活,更氣竟能輕而易舉拿他、攪他,
每近一步,他都宛若走投無路的困張牙舞爪。
所以他故意倒了送來的補湯,冷落,甚至險些讓被那嫡姐陷害萬劫不複,才後知後覺他做了天大的錯事。
眼見顧玄禮陷沉默,林皎月心裏咯噔,就知道這件往事不該提的。
不怪他,他背負那麽多條人命,背負海深仇那麽多年,踽踽獨行十多載,乍然見了最初也心思不純的,有所忌憚是理所應當。
鮮花不帶刺便易被采擷,野沒有尖牙利爪就會淪為魚,誰都在小心翼翼地探出腳試探,誰都在這片不知深淺的沼澤裏尋求藉與溫暖。
終歸他沒有真的放棄,他披荊斬棘地重回自己邊,就是最坦誠的告白了。
林皎月便不顧自己已經衫大敞,紅著臉撐起抱住他輕哄:
“不難過,我們宣鴻不難過了好不好,你那日其實已經送過我最好的生辰禮了,”
宣鴻這兩個字的時候,有種從香舌底氳出的婉轉低啞,
“那日我醒來,你頭一次說了喜歡我呀。”
顧玄禮眼眸微,想起那是那日從藥中輾轉蘇醒,莫名其妙哭得好兇,他被鬧得沒法兒,只好順著的話去哄,說喜歡。
此刻想來,當初究竟單純只是為了哄,還是早已被戴上了鎖鏈束住了心思,似乎已經明了。
他終于從無邊的鷙中走出來,低聲附了聲,好。
林皎月仰頭看他,突然有幾分臉紅,因為當日景亦浮現在的腦海中。
到對方早在被自己勾住的一瞬,便産生了些不足為人道的變化,卻一直在強忍著,林皎月臉更紅。
這些日子以來顧玄禮的強忍憋,都明知顧忘,此刻終于小聲念叨了句什麽。
顧玄禮以為自己聽錯了,側目怔了怔:“什麽?”
剛剛小夫人突然說,大夫說,滿三個月,便是安全了。
面對看似老練實則純的顧玄禮,林皎月越發覺得自己才始終是二人中心機叵測的那個。
撇開眼神,宛若教導懵懂年一般,重新領著他開疆擴土,
今日生辰,也……不想忍了。
安然快活的時日一晃,再到來年二月,便到了林皎月臨盆時刻,神飽顧玄禮折磨的朝臣們聽聞王妃即將生産,紛紛在家求神拜菩薩,求老天爺開眼,王妃平平安安一胎二寶從此無憂。
林皎月倒是不知被寄予如此厚,肚子剛有靜時,便張著遣人去宮裏顧玄禮了。
産婆便見宮裏回來的顧玄禮從府外一路要沖進産房,驚得下都要掉出來了:“王爺,您不能進……”
顧玄禮腳步一頓,目沉沉說個一二三。
産婆腦袋一空,剛說完“氣污穢”四個字,顧玄禮便理也不理大步進了屋。
林皎月見他來了,也不詫異,哭著罵他:“死太監你還知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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