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臨淵目幽深且冷，他淡淡掃過一直跪在地上的宮娥，冷聲道：

“你昨夜去了那里？”

文鴛跪在地上，額頭著冰冷的海棠紋路方磚。

到頭頂落下的那道冷冽視線，渾抖若篩糠，牙齒更是抑制不住地打，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說出與魏無晏曾經練習多次的對話。

“奴...奴婢的兄長染上風寒，皇上仁慈，昨夜特意放了奴婢半日的假，讓奴婢去上林苑探兄長...皇上說...奴婢在明日大隊啟程前回來就好...”

文鴛結結回答道，從始至終，都不敢抬起頭直視男子的面龐，生怕對上男子那對漆黑幽暗的雙眸，就會被對方一眼看穿。

“啟稟攝政王，這個宮娥的話并無疏，卑職方才查過，的兄長的確在上林苑當值，是一個巡山人，這幾日也常常前往上林苑看兄長。”

陶臨淵放下手中的書信，指尖輕輕挲著紙上的字跡，淡淡道：“將帶下去。”

文鴛被皇城司的人架出去后，指揮使又道：

“攝政王，這個小宮娥已經知曉皇上失蹤一事，要不要將...”

他的話說了一半，后半截不言而喻。

“皇上很喜歡吃做的點心，姑且派人嚴加看慣和另一個宮娥。”

“卑職知曉了。”

“你派一隊人馬前往上林苑搜山，看看能不能找到皇上的蹤跡。其余人在行宮逐一排查每一所宮殿，每一個出行宮的行囊和馬車，都不能放過。”

鄭舞蒼的武功不俗，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迷暈鄭舞蒼等人，又將小皇帝從守衛重重的行宮擄走，定會留下什麼蛛馬跡。

聽到攝政王下令，指揮使遲疑了一下，道：

“王爺此舉，會不會引來行宮的員生疑，方才皇城司的人搜查眷休憩的殿宇時，蜀中王和江王的家眷們十分不滿...”

指揮使單膝跪在青磚上，仰視太師椅上閉目沉思的攝政王，男子抬起雙眸，朝他投來極淡的一睥，深沉的眸好似帶著千斤的施，讓他弓著的脊梁不彎得更低。

“如有違抗指令著，誅！”

“卑職領命！”

指揮使退出殿外，合上了沉重的雕花殿門。

殿寂靜無聲，窗外春滿園，溫暖的日過半掩的窗灑在男子如玉雕琢的臉龐上，照亮了他周漂浮的細小塵埃。

在沒有旁人的時候，男子凌厲的劍眉微微皺起，清冷雙眸浮起一憂。

倘若讓了解攝政王的臣子瞧見了，定會到驚訝萬分。

想不到冷若冰霜，殘酷無的攝政王居然會有如此的一面。

陶臨淵靜靜盯著桌案上的信箋，這是一封讓賢書。

紙上的字行云流水，柳骨筋，筆力俗。

是小皇帝的字跡無疑。

這封讓賢書是他在小皇帝平日里常看的話本中翻出來。

小皇帝在讓位詔書中提及大魏始皇當初殫竭力一統中原，是為了解救黎明百姓于無休無止的戰中。

為堂堂一國之君，小皇帝毫不避諱稱自己無德無才，江山輩有才人出，攝政王雄才武略，蓋世無雙，大魏百姓若是得此圣賢明君，定能永保安泰，故而他自愿退位讓賢，將江山社稷予攝政王之手，以佑蒼生。

在這篇洋洋灑灑的讓賢書中，小皇帝的文采發揮到了極致，甚至不惜中傷手足，指責南帝魏潯若是執迷不悟，為了一己私貪皇權，便是阻止大魏黎明百姓安泰的罪魁禍首。

能將窩囊至極的讓賢書撰寫出此等大義凜然的氣勢，恐怕也只有那個古靈怪的小皇帝才能干得出來。

想到年明眸彎彎，神專注，落筆文的模樣，陶臨淵的心尖好似被人狠狠了一下。

小皇帝昨夜在宮宴上說要送給他的禮，恐怕就是這封讓賢書！

暖閣中暗香浮，是年上獨有的幽香，一一縷，彌漫在他的鼻尖，仿若藤蔓纏繞上他腳踝，稍不留意，就被妖嬈帶刺的藤蔓束縛全，毒刺扎他的，瘋狂吸食他的，好讓花香綻放得愈加濃郁。

他可以劍斬斷上的藤蔓，只是藤斷花敗，他從此再也嗅不到年上那抹世無其二的幽香。

這時，殿外傳來宮人揚聲通報：“竹侍郎請求面見攝政王。”

“讓他進來。”

頃后，一位著竹青錦袍，面容干凈，五俊秀的青年步暖閣，他沖太師椅上的攝政王行了一禮。

“下拜見攝政王。”

陶臨淵瞧見此人，并未收起紫檀木桌上的讓賢書，而是讓竹侍郎上前一觀。

竹侍郎名竹文，他生于書香世家，其祖父是漠北金城書院的山長，竹家一族曾經在漠北聲名遠揚，族中子弟更是各有建樹。

后來，竹文的祖父在酒席間大肆贊揚無旨出兵，抗擊金人的車騎大將軍，此事被小人上奏給明德皇帝，明德皇帝聞訊后大為震怒，下旨削除竹家世代子弟參加科考的資格。

被斬斷科考路的竹文只好棄文從武，并在軍營里結識了與他年紀相仿的陶臨淵。

竹文從小飽讀詩書，文采斐然，可惜他在武藝上荒廢得不只是一星半點，若非陶臨淵多次出手相救，他早就命喪戰場。

后來，竹文得知陶臨淵竟然就是那位無旨出兵的車騎大將軍后人，他見陶臨淵文武兼備，氣宇軒昂，再加上對方數次的救命之恩，竹文毅然決定追隨這位池中金龍，助他一飛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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