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玉一，面上卻是不聲，疑道：“司主在說什麼?”

然而雙方卻都已經清楚。

方才謝恒言語之間，直接說的是“證”，而李歸玉本不說話，是下意識默認了這件事。

謝恒本沒理會李歸玉的偽裝，走到李歸玉面前，盯著詢問：“風雨閣把東西給誰了，皇后?”

李歸玉面不，謝恒一想，突然反應過來：“曲舒?”

李歸玉神冷下來。

謝恒卻是想明白了。

邊境發生過的事，核心證據，由當年崔清平讓人送去了揚州。

曲舒至是接收人之一，所以才會從戰場回來，急急忙忙趕到揚州。

當年崔清平早就料到了后來，曲舒是他的一顆棋。

而這顆棋，被李歸玉殺了。

“東西在哪兒?”

謝恒立刻冷聲開口。

如果李歸玉為此殺曲舒，那東西肯定落在了李歸玉手中。

李歸玉抬眼看著謝恒，輕嗤：“謝司主編造出來的東西，我怎麼知道在哪兒?”

謝恒聞言，神微冷，他盯著李歸玉：“就是為了這東西，你要害一家?”

李歸玉沒有回應。

謝恒看著他的神，想著他后來第一次見“柳惜娘”。

剛剛結痂的燙傷，上都是在死牢斗毆留下的傷口，神冰冷戒備，手上帶著繭子。

他想都沒想過，這樣的人，會是婉清。

而讓走到這一步的人，就是面前這個人。

為了權勢，為了報復，他活生生把婉清，變現在的樣子。

謝恒覺心上像是被烙鐵烙過，他不由得詢問：“就算你要和曲舒斗，婉清呢?”

“我讓去嶺南了。”

聽到這話，李歸玉終于開口，他聲音喑啞：“可以到嶺南，在那里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那是爹!”謝恒驟然提聲，覺得不可思議，“爹死得不明不白，你讓怎麼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我知道。”李歸玉冷眼看向謝恒，“所以我做好準備了。”

謝恒一愣。

李歸玉冷靜道：“生或死，或恨，只要這輩子耗在我江言上，”李歸玉語調輕，“我無所求。”

“你什麼意思?”

謝恒約領悟李歸玉的話，皺起眉頭。

李歸玉笑起來，遮住眼底那點弱，帶了幾分瘋癲：“若我不能到極致，不妨恨我恨上一生。如今死了，死在最最恨我的時候，”李歸玉頷首，“我心甚。”

謝恒聞言，他眼中突然迸出一殺意。

“你該死。”

謝恒開口。

李歸玉笑著側頭，挑釁道：“你可殺。”

撥弄千機的作瞬間頓住，謝恒盯著李歸玉。

許久后，他搖頭：“不，你不該死在現在。”

“還想上刑?”

李歸玉看出他的意圖，徑直嘲諷。

謝恒沒有理會，朝朱雀招了招手：“去把最好的五石散拿來。”

聽到這話，李歸玉猛地抬頭。

朱雀有些茫然，卻還是趕出去，找了五石散進來。

監察司的五石散常用于給人療傷時鎮痛，朱雀不明白謝恒要做什麼，嘟囔道：“公子，這麼好的東西給他用啊?”

青崖不說話，他看了一眼刑架上的李歸玉。

他明顯張起來，警惕看著謝恒手里的五石散。

謝恒擺手，同青崖朱雀道：“出去吧。”

朱雀青崖對視一眼，不敢多說，青崖收拾起筆錄，領著朱雀走了出去。

刑訊房很快只剩下謝恒和李歸玉兩人，李歸玉看著他手中的五石散，忍不住笑起來：“你不會想用五石散來讓刑審我吧?這可是讓人快活的好東西。”

“那你怕什麼?”

謝恒拿著五石散，投一旁距離李歸玉最近的香爐中，李歸玉見他作，厲喝出聲：“謝恒!”

“一個人一直吃苦的東西，吃久了，就習慣了。怕就怕突然嘗到一顆糖，吃過一顆，再吃一生的苦，這才痛苦。更怕的是，這一顆糖隨時可得，但卻是毒藥。”謝恒拿著銀簽撥弄好五石散端過去，平靜看著李歸玉，“你說，如果一個皇子沉迷吸食五石散，他走到儲君、乃至登頂，有多機會?”

“五石散宮中不，”李歸玉盯著謝恒，“我用又何妨?”

“宮中不，是因為癮之人不多。一般人的確不易癮，可殿下，”謝恒笑起來，“天下為鼎，我輩為材，生之為烹，死又何惜?如此活著之人，不會飲鴆止嗎?別人不會癮，殿下呢?”

李歸玉沒說話，他屏著呼吸，不敢出聲。

他知道謝恒說得對。

這麼多年以來，他不飲酒，不作樂，連吃食都格外克制，更莫要說五石散。

他如苦行僧一般活著修行，本不敢迷醉半分。

他以為這樣的錘煉可以讓他意志堅韌，然而婉清卻讓他清楚知道，好的失去，比苦難更令人痛苦。

他不敢五石散，因為他清楚知道，他戒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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