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肅緩緩起，手撐在桌面，探近距離看他，“沈黎川，你的，太多雜念，無論哪個都能讓你半途而廢，實在稀薄，孱弱，一文不值。”

    沈黎川不自后退一步，“你怎麼肯定，后半生找的那個人不如你？”    梁朝肅氣定神閑攤開雙臂，一派豪邁屹然，勝券在握的氣魄，“誰如我，你嗎？”    他像一把收斂忍的絕世神兵，狹路相逢這一刻，他最疏狂強橫，目空一切的孤高、煞氣，陡然迸發，噴薄，熾烈。

    是一道驚天地的威勢。

    攜萬鈞之力。

    碾碎如鯁在的敵人。

    “你在我面前，算個什麼東西。”

    沈黎川后退的那一步站定。

    他垂眸看腳下，剛才他距離書桌幾十公分，這一步后退，距離了一米。

    這一米…………    他緩緩攥拳，攥的發青，發白，腔碎，殘骨，零碎狼藉，間涌上一口濃腥，幾乎站立不穩。

    “可并不是誰強，就能被誰持有。”

沈黎川面蒼白，“慕強是人的天，大部分人會在強力統治下屈服，卻總有小部分，越迫越不屈，是熱的，脊梁是的，我是世俗懦夫，連城不是。”

    他轉走到門邊，握上門把手，“你永遠困不住。”

    梁朝肅坐下，一室暗，他匿當中，神并不真切，廓沉寂，約是無于衷的。

    時間一分一秒在桌角電子屏上跳走，梁朝肅耐心所剩無幾時，接了一通電話。

    “梁先生，找到連城小姐的蹤跡了。”

    ……………………    連城按照老鬼留的信息，開車穿過一片冰原，經過紅頂小鎮，在一片黑白藍青的自然蒼茫中，這里房子主白，屋頂艷紅，別活力，一見之下，那種在天地間浩渺遠游的孤寂頓消。

    連城有種從原始回到人類世界的熱切。

    其實不該停下，小腹墜脹的悶痛從下船開始，一波波擴散，越來越持久。

    有先兆流產的前科，連城不敢大意，驅車在鎮上找診所。

    導航引導途經一條狹窄的小巷，連城躊躇幾秒，倒車換大路。

    方向盤剛打一圈，之前來的路上風馳電掣出現一隊悍馬，比普通車更快，引擎聲更野，在雪路的抓地力更強，眨眼間到眼前，四散有序包圍住。

    連城小心翼翼倒車的速度，在對比下，猶如九十歲老參加百米短跑，十足安逸。

    被抓的，也非常安逸。

    “連城小姐。”

    對方拉開車門，領頭的壯漢邊甚至配備了翻譯，“別怕，我們來保護你了。”

    連城，“……”    “這位是約瑟夫，我們隊長，接下來，由他親自保護您，直到護送您安全回到您的國家。”

    翻譯是個瘦高的白人青年，一隊莽漢中，他看起來格外好打，幾分弱不風的斯文氣。

    連城目在他上停留太久，翻譯抬手示意，“連城小姐，不用，之前那伙兒追你的人，已經被我們阻攔在后，您現在非常安全，可以解開安全帶，下車走兩步，活一下長途開車酸麻的四肢。”

    連城勉強出一笑，“我下車可以多走幾步嗎？”    “當然。”

翻譯躬邀請，紳士有禮，“隊長可以把他的車開遠一點，連城小姐想多走幾步都可以，保準您累了，剛好上車休息。”

    連城覺小腹的疼痛，仿佛蔓延到骨頭，舌有苦又，虛假的圈子不想再繞，“是誰雇傭你們，梁朝肅，還是梁正平？”    翻譯姿不變，“車上有電話，您請上車。”

    滴水不，連城沒做無謂的掙扎，乘機開車，撞不開悍馬，撞死人又不是法治咖。

    心里萬中無一的僥幸，希這幫人是梁父雇傭的，不管是劉蘭舉報，還是別的，只要梁父目的是斬斷忌關系，都能狡辯兩句，說不定化敵為友。

    倘若是梁朝肅，打個寒，一顆心如同北極圈的冰山，一層一層凍結不化。

    上了車，被安排在后座，那位壯碩的隊長，堵在左側，像一座山，一言不發，目卻寸步不移。

    連城看出他渾繃，警戒地蓄勢待發，驀地想起老鬼提到有伙人疑似帶槍，視線控制不住落向男人的腰側。

    尚未看清，眼前突兀橫隔一只手機，綠瑩瑩屏幕，芒和，區號后面的號碼刺眼睛，扎穿僅有的微末僥幸。

    緩慢接過，放在耳邊，一言不發。

    那頭仿佛聽出遲鈍阻塞的呼吸，男人聲音不帶緒地穿喇叭，“這就是你給我的禮？”    連城眼睫在，也聽見男人的呼吸，沉穩有力，在電流里輕微的變調，仍舊像爬不出的深淵。

    破開黑夜大海噬人的浪，飛躍萬里高空，冰原雪海的空氣冰冷又異常清新，灌木是郁的黑，海岸線長到下半生可以一直走。

    連城從來不曾想過自殺，憑什麼為別人的錯，懲罰自己失去在世界鮮活的機會。

    這一刻，都淹沒在無力掙扎，恐懼卻無序擴張的深淵之中，一切扭曲，離，碎千萬片，在眼前融化了。

    “滿意嗎？”聲音嘶啞，“這是我最真摯，掏心掏肺想送給你的禮。”

    “非常滿意。”

梁朝肅甚至一笑，他上那種駕馭爐火純青，對所有挑釁幾乎都呈蔑視態度。

    連城一直覺得如果沒有這段忌關系，他實在無懈可擊，可偏偏，他就要在平凡無奇的人生里，做一個閃閃發的神經病，把余生都堂皇攪碎。

    “梁朝肅。”

    連城滿的心灰意冷，折磨得幾發瘋，“那以后我年年送你，次次不落，一直送到你天打雷劈，送到你土歸西。”

    電話那邊突然發一陣響亮的笑，在連城耳邊蔓延開來，渾厚，磁，欣然之至，“我完全奉陪。”

    好似冰島雪海兜頭傾灌下來，連城淹沒在其中。

明明四肢刺冷，窒息，可心里卻猶如火燒，五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