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琊……”唐方睜開眼睛，看著漫天的星鬥，喃喃道：“剛才，剛才，我又做了一個夢。”

“嗯。”唐夢琊將唐方的頭稍稍擺正，讓他更加舒服的躺在自己那雙沒有半分贅的長之上，毫不顧及自己的脯就這樣完全被唐方用頭枕著，看著天上的星鬥，忽然道：“若是天上每一顆星星對應一個人，你說我是那一顆？”

唐方轉了轉子，盡管唐夢琊的很香，但是依然不能遮掩唐方上的腥氣息，調整一下睡姿，唐方也看著天空，道：“你不管是哪顆，一定是最亮最亮的那顆。”

“是那顆嗎？”唐夢琊指著星星，喜地道，“如果我是那顆，你一定是最小，最暗，最醜的那顆，嗯，就是那顆。”

唐方歎了口氣，道：“夢琊，如每一個人都是一顆星星的話，當他死了的時候，那顆星星就會墜落，但是……我肯定沒有星星，因為，我不會死。”

“你是那顆，就是那顆，我說你是那顆你就是那顆，你不許頂，不許反駁，不許讓我不開心。”

“夢琊！”唐發仰面，看見唐夢琊在笑，但是眼睛裡面卻星星點點，迷蒙著一層淚水。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唐方神黯然地歎了一口氣。

“你說，如果從獵戶座去仙座，需要走多遠？”唐夢琊笑道，“肯定會很遠很遠，唐方，你說那顆星星上面是不是也有人啊，像我們這樣躺著，也再看星星。”

“剛才那些人，都是我殺的，我知道，我殺了七個人。”

“如果他們也是這麼坐著，你覺得是男人抱著人好，還是人抱著男人？”

“而且剛才我差點控制不住，失手要殺了你。”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唐夢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道，“我不聽這些，我不聽，我只要你陪我看星星——你就這麼躺著陪我看星星，好不好，求求你了。”

“而且——我還殺了王雲的全家，上下七十一口人，道一，還有王雲的大哥，還有好多好多不出名字的人來，他們都是我殺的，一夜之間。”

“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唐夢琊死命的搖頭，閉著眼睛道：“我要你陪我看星星，我要看星星！！”

唐方苦笑道：“我就是這麼一個殺人魔頭，你還要一個殺人魔頭陪你看星星嗎？”

唐夢琊忽然用盡全力摟住唐方，唐方只覺得面頰上一陣冰涼，似有淚水劃過。

為我哭了？

一個男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不就是能夠擁有一個能夠為自己笑，為自己哭的人嗎？

唐方知道自己擁有了這麼一個人，只是自己已經配不上了。

唐方微微閉上了眼睛，喃喃地道：“我十三歲的時候，也許是十四歲的時候，第一次開槍殺人，當時好像是打一窩子土匪，我殺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土匪，在他的臉上有一道傷疤，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那晚上我吐了好多，當然那個時候比我吐得更厲害的人也有很多，當時我們都是第一次，是不是很丟人啊。”

唐夢琊依然在泣，唐方依舊笑著回憶：“但是我不後悔，因為我如果不殺他，他就可能殺了小六子，雖然小六子最後還是死了，我記得當時還是我從死人坑裡面把他背出來的，那場戰我們死了很多人，整個團的人死了將近一半，我大大小小的戰役參加不下一百次，殺過很多人，也過很多傷，但是我福大命大，活到了現在。”

“當時我殺人，並沒有半點的絕對疚，因為戰場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我只是一工而已，遲早有一天也會死，直到我遇到了一個人。”

唐方自顧自地笑了笑道：“真不知道遇到他，是我的不幸，還是他的不幸。那天晚上，就和今天一樣，我殺了很多人，但是每一個都是無辜的，我不想殺，但是我卻控制不住，就像心中有一個人在控制著我似的，讓我只能不停殺，不停殺……”

“小王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啊，整整七十一條人命啊，就因為我一個人，全部沒了，都是我殺的。我記得，我每一張臉我都記得。”

唐夢琊泣的更加厲害，淚水打了唐方的整張臉，唐方了唐夢琊的淚水，繼續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我本不可能是一個普通人，小王子是何等人，居然能夠低三下四的跟我這種兵子稱兄道弟，紫玲玎又是何等驕傲的人，居然也能放下段，跟我套著近乎，我心裡都跟明鏡一般清楚地很，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算計我，所有人都在算計我，只有你——”

“唐方，對不起。”唐夢琊小聲道，哭得更厲害了，唐方勉強笑了笑，道：“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沈元他們要殺我，我無所謂，各憑本事，大不了把金磚送給他們就是，但是他們對你下手就絕對不可以，我唐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誰對我好，有幾分好，誰對我壞，有幾分壞我都知道，小王的全家雖然都是我殺的，但是我不覺得對不起他，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若不是他引我，若不是他對我別有用心，又怎麼會賠上全家人的命。”

“殺那幾個人，我也覺得無所謂，因為他們都是該殺之人，只是跑了沈元。”

“我只是害怕，當時，我，我居然，居然連你都想殺！！”唐方渾一，有些恐懼地道，“我不住它，真的不住，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個極度嗜殺的東西，或許他就是我，一個真實的我。”

唐方抬起頭，看著唐夢琊道：“我說完了，你還，還願意跟我，跟我——做朋友嗎？”

“哼！”唐夢琊居然破涕為笑，學著唐方用手在他的鼻子上一刮，道：“沒了你，誰還願意陪我看星星呢？”

唐方憨憨的一陣傻笑，忽然又歎了一口氣道：“夢琊，其實，其實我不是——”

唐夢琊用手輕輕捂住了唐方，阻止他說話，溫地道：“我知道，什麼都知道。”

“當時我確實很開心的，因為我可以有時間去等一個人，一個需要回九十才能見面的人，但是我現在忽然覺得很恐懼，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邊的人都一個個老去，而你卻依然和現在一樣，等他們一個個離開了自己，那該是有多麼的孤獨……我真的很害怕面對這一天的到來，我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可以老，可以死，可以安心找塊墳地葬了的人，我排斥所有我所擁有的一切，但是這是我的命，我逃避了，最後只能接。”

“那有怎麼樣，至，至，快樂過，有回憶，就夠了。”

唐方點了點頭道：“也許吧。”

“唐方！”唐夢琊忽然坐正了子㊣(6，道，“你當真要等一個人九十年嗎？”

唐方點了點頭，苦笑道：“九十年，對於一個枯坐了百年的人來說，應該不會太長吧。”

“這九十年中，你會孤獨嗎？”

“會吧，但是又如何，不老不死，不生不滅，孤獨永世本就是我們應該有的，嘗試著接吧。”

“唐方，你坐起來，看著我。”

嗯。唐方從唐夢琊的懷裡坐了起來，唐夢琊的雙眼依然含滿了淚水，但是眼角卻依然在笑，用手捧起了唐方的雙頰，忽然深深地在唐方的上一印。

玉溫香，讓唐方不由一。

分，唐夢琊目炯炯地直視唐方，緩緩地開口道：“若你孤獨，我願陪你九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