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老蘇家按照規矩一早起來吃長面。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在堂屋裏邊吃飯邊說話,說一下新一年的展,叮囑一下蘇首溫兄弟幾個到了京城不要闖禍。
蘇看著如此熱鬧的場面,忍不住嘆一聲。
蘇滿秀知道,娘這是想蘇滿香了。
雖然蘇滿香以前做了不的錯事,但到底是娘從小疼到大的孩子。
「娘,要不,等會兒我和三哥去鎮上看看滿香?」
蘇沉默了片刻之後,搖頭說:「還是別去了,滿香那個子……」
自己的閨自己個兒清楚得很,要是現在他們主上門了,肯定又要生出多麼蛾子。
蘇滿秀也不好多說,但心裏卻暗暗想著,等回縣城的時候,路過去看一下蘇滿香。
一頓飯沒吃完,忽然聽到有咚咚咚砸門的聲音。
蘇小九跑出去開門,卻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站在門口。
「這裏是蘇川家嗎?」
來人倒是個客氣的,沒有因此蘇小九年齡小就輕慢他。
「是的,您找我爺爺嗎?」蘇小九十分客氣地招呼人進門。
那人進堂屋之後,看著屋子裏熱熱鬧鬧的,了下,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難以啟齒。
「你是……」蘇爺爺擱下碗筷問。m.
「您是蘇老爹?我是鎮上康家的人。」
康家?
幾乎所有的人聽到康家兩個字的時候,都是一個激靈。
這麼多年了,康家的人從來都沒有來過他們老蘇家大門口。
今天忽然來,是出了什麼事兒?
「蘇老爹,我是康邵的侄兒康仁義。」
康邵,老蘇家的大人們都知道,是康仁德的爹。
老康家的人,怎麼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蘇忽然覺得心砰砰直跳。
「老康家失火,一家人都……」康邵說不下去了,一家子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尤其是蘇滿秀,都已經跑到門口了,卻靠在大門上被活活燒死了。
想一想那個場景,都覺得慘。
「都傷了?」蘇聲問。
雖然猜測到,可能不是好事,但蘇還是抱著一線希問。
康仁義沉痛地搖頭。
老蘇家一片沉默,原本溫滿滿的氣氛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一個小時之後,蘇爺爺和蘇在兒們的陪伴之下到了鎮上。
孫子輩年長的三個來了,其他年齡太小的,給蘇桃花看著。
蘇小甜堅持要跟著,實在擔心遭遇這樣的打擊,蘇爺爺和蘇堅持不住。
梁秀最終也選擇帶上了蘇小甜,卻制止了其他孩子跟著。
不知道為啥,覺得,有自家閨在,公婆的心能好些。
鎮上。
原本屬於康家的房子被燒殘垣斷壁,就連隔壁都能看到被火燒過的痕跡。
看得出來,隔壁的人家因為救火及時,只是稍微被波及。
七八一溜兒躺在臨時被清理出來的一片平地上。
人都被燒焦了,看不出來本來面目。
蘇只看了一眼,一滴眼淚沒來得及流下來,一聲號啕也沒來得及嚎出來,人就直地暈死過去。
蘇滿秀和梁秀兩個眼疾手快,忙就一左一右將蘇扶住。
這幅場景,是誰也不曾想到的。
人死了,連一個囫圇首都沒有……
「親家,你們來了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走過來沖著蘇爺爺打招呼。
雖然有些年頭沒見過了,可蘇爺爺也知道,這是康邵的弟弟康兆。
蘇爺爺忍住悲傷,與康兆打了一個招呼,又將目放在那些上。
他的輕輕,似乎是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蘇小甜上前,輕輕握住蘇爺爺的手。
看到了,爺爺口中喃喃的是小姑姑的名字。
的心裏也忍不住了一下,以往是想得太簡單了。
即便兩家已經斷了關係,可是緣如何能斷?
蘇爺爺的手冰得厲害,一點溫度都沒有。
但在小孫將手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用力了一點。
蘇小甜覺到了手疼,可是,卻只是堅強地忍著。
「親家,既然你們來了,那我們就得商量一下喪事。」
蘇爺爺沒有想明白,只是遲疑地看著康兆,似乎不懂康兆的意思。
「親家,人死了,總要土為安,你看看,一家子人……,我們弄不能就讓他們在這裏躺著吧?」
康兆這話說的,周圍聽的人都覺得不順耳了。
老康家也算大戶,康邵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兩口子跟小兒子康仁德一起生活。
這次,一大家子人從老的到小的,沒有一個倖免。
但康家老大和老二兩家人不住在一起,都好好的。
康家還有活人,不管怎麼說,喪事都不能給老蘇家料理。
但康老大和康老二沒有面,只讓叔叔康兆出面,還要將喪事料理甩給老蘇家。
周圍的人都覺得,康家人太沒皮沒臉了。
「康二叔,看看您這話說的,難不老康家沒人了?」蘇老大心十分不爽,直接開口懟過去。
「你這娃,咋這麼說話?你妹子的事,不就是你們家的事兒?」康兆一副不贊同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對蘇老大說。
蘇老大已經看出來老康家的意思了,他冷哼一聲。
「康二叔,您也別怪我說話不中聽,我妹子嫁給老康家這麼多年,生兒育的,就算如今不在了,也著實不到我們家的人料理後事不是?」
蘇老大也沒害怕得罪康兆,直接將心裏的不樂意說得清清楚楚。
「話是這麼說不錯,可是,這一大家子人都沒了……」
康二叔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他這副小里小氣的模樣,看得蘇老大十分不爽利。
如果不是礙於對方是長輩,他肯定都要發火。
「讓康家老大和老二出來說話,爹是他們的爹,娘是他們的娘,兄弟是他們的兄弟,還等著我們呢?」蘇老二也是怒氣沖沖的說。
難怪一大早兒跑到他們紅心大隊去送信,合著是等他們發喪呢?
也不知道老康家的人哪裏來這樣的臉面!
「這不是遭遇不幸,都病倒了!」
蘇老三呵呵冷笑了一聲。
「媳婦,大妹,已經看過了,咱扶著爹娘回去。」
康兆沒想到,老蘇家的人二話不說,只看一眼就要回去。
這咋?
聽說老蘇家現在有錢嘞,他們還想著讓老蘇家人掏錢幫忙辦喪事,說不定,還能落下一點。
人要是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啥都沒了?
「親家,你們可不能走啊,我知道,你們兩家早年有些誤會,可打斷骨頭連著筋嘞,好歹也是一家人。」
康兆這話說的可是漂亮,但饒是漂亮,老蘇家的人卻心十分不爽。
「親家啊,我也不瞞著你,老大老二兩個日子過得難,一下子要發送這麼多人,兩家子都快吵翻天了。」
康兆一面說話,一面小心地看老蘇家一眾人的表。
卻只在他們的面上看到了默然。
他忘了,老蘇家和老康家所有的分維繫,就在蘇滿香的上。
而現在蘇滿香沒了,就連的孩子都沒了,分便也沒了。
兩家陌生人,康家的人過得好不好,與蘇家沒關係。
「親家,咱們得看活人的面子,總不能為了這麼點事,讓老大老二兩家日子過不下去吧!」
蘇小甜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之後,扭頭低聲對蘇首溫說了一句。
蘇首溫瞬間意會,上前一步說:「康二爺,這事兒,我們老蘇家出面,也不是不行。」
這一句話,幾乎所有人的目都看向蘇首溫。
那些圍觀群眾甚至在想,這娃不會是個啥的吧?
看起來周正的一個人,咋這麼糊塗?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覺得,老蘇家的人地道,厚道。
康兆的目不由帶上了欣喜,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飄向某。
蘇小甜正觀察康兆呢,順著他的目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不遠的角落裏躲著幾個似曾相識的人。
呵呵,這真是拿自己家的人當傻子呢?
老蘇家的幾兄弟著急了,也覺得蘇首溫糊塗了。
這事兒,咋能答應下來?
康仁德也不是上門婿。
再說了,就算康仁德是上門婿,難不老蘇家還要幫著埋他爹娘?
天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啊!
蘇首溫給父親蘇老大一個眼,然後揚聲說道:「我小姑父是有工作單位的人,我這會兒就去供銷社找領導們問問。」
一句話,康兆的心瞬間懸了起來。
這話是啥意思?
「你這娃娃,你去供銷社幹啥?」康兆忙開口:「自己能解決的事兒,幹啥要打擾領導!」
「也不是打擾領導,就是問問領導,左右我小姑父也沒有個親人了,不如將他這個工作給國家回去,相信供銷社願意出這點兒喪葬費。」
蘇首溫一面說話,一面仔細觀察,果然就看到康兆的面上表大變,顯然,他本沒想到,蘇首溫竟然會說出這話。
他也不等康兆開口,接著說道:「哦,我記得,好像我小姑父這樣的在職職工去世,單位上本來就給喪葬費!」
這話就是試探了,但對於康兆來說,無異於是天降驚雷一般。
老蘇家的人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蘇首溫說完,不理會康兆,邁就朝著供銷社的方向走去。
康兆在蘇首溫經過的時候,一把將蘇首溫給扯住。
「你這娃,好好的咋還真去找領導?領導天忙著,你真是太不識大!」
「我不識大?那要不我這樣,各位鄉親,既然老康家連個能幫著辦喪事的人都沒有,可見是真的沒人了,我小姑父這個工作,要是誰家能看上,就給這一家子出個喪葬費,去供銷社備個案頂替。」
蘇首溫說話的時候,一本正經,好像自己真的是這樣想的,也確實可以這樣作。
周圍還真有幾個人心了。
能不心嗎?
供銷社,那可是好單位,要加塞進去一個人不容易,雖然給一家子人出喪葬費是花的錢多了一些,但能換個工作,也沒啥不劃算的。
「蘇家小子,你說了能算?」有人試探的問。
一個聲音在蘇首溫開口之前冒了出來。
「他說了當然不算,我兄弟的工作,他一個外人說了怎麼能算?」
眾人看過去,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康仁德的大哥康仁賢。
這康家一家子人,名字取的都好,不是賢的就是德的,可是沒有一個有德行的。
「你兄弟?你兄弟的工作我一個外人說了不算,怎麼喪事倒是讓我一個外人辦?」蘇首溫這話充滿譏諷。
康仁賢一個大男人被一個都沒長齊的娃娃給說教,立刻漲紅了臉。
他梗著脖子說:「也沒指你給兄弟辦喪事,你姑和你姑生的這幾個崽子,你們老蘇家帶走。其他的我負責!」
這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說,好像是給了老蘇家的人天大的恩德一樣。
在場的人立刻議論紛紛,還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太好笑了!
因為太好笑,就連王香花都沒忍住輕笑一聲:「呵!」
「你個人,笑啥?」
王香花輕笑:「這世上還沒聽過這樣的笑話。」
康仁德已經聽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說他們家不地道了。
「我這就去公社裏問問,這天下有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妹子多年前嫁到康家,生兒育,我幾個外甥,也是你們老康家的種,咋的就歸我們了?」
這兩年在養場,可算學到了不,也知道扯大旗了。
對方顯然沒想到,老蘇家的人竟然張就要去公社。
公社,那是那樣好去的嗎?要是公社的人出面,這事兒怕就不能按照他們的心思做了。
真讓這個人去了公社,估計這事兒要破煩了!
不行!
「找什麼公社,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一個娘們唧唧的,啥?」康老大梗著脖子罵道。
「人咋了?你一個大男人,還不如個人講道理,難道還不許我說?再說了,偉大領袖早就說過,男平等,你能說胡話,我咋就不能說個理了?」
王香花本來就是個不饒人的人,噼里啪啦一段話說出來,只將康老大的堵死了。
康老大漲紅了臉,一張一合好幾下,都沒說出一句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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