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取酒時,郭大人並不在帳中。小的掀簾進帳,隻見那軍帳裏麵擺滿了酒水。其中有一壇就擺在郭大人桌案邊,小的見那壇酒與周遭酒水似乎有些不同,心想著,興許這一壇酒要比其他壇子裏的好上些,便將其取了過來……”
郭孝業。
果然是他。
前幾日在營中見到那人,沈蘭蘅便覺得其賊眉鼠眼,行為猥瑣至極。
腰際玉墜叩寶劍,男人形頎長,一下自座上站起。
“恩人要去何?”
如今軍帳之外,夜已深深。
沈蘭蘅未答,他隻抿著線,回想起這一日發生的種種,他手背上青筋愈發暴起。帳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他竟也不撐傘,帶著傷的右手兀一掀開簾,大步朝軍帳外邁去。
帳外風雪很急。
他的步子亦邁得很急。
彎彎繞繞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看到郭氏的軍帳。風雪呼嘯著,落在他雪白的狐氅之上,本不等將士來迎拜,隻聽聞“唰”地一聲響,那道厚厚的簾帳已被他掀了開。
郭孝業獨坐帳中,右手執筆,左手捧著一本卷宗,不知在寫些什麽。
他的側,三三兩兩站著幾名仆從。
聽見響,眾人皆下意識地抬眸,隻一眼便看見來勢洶洶的沈蘭蘅,以及沈蘭蘅後,那飛舞呼嘯的塞外風雪。
一見到他,帳眾人趕忙來迎:
“沈將軍——”
不等帳仆從齊齊跪拜,隻見來者一冷眸,那聲音更是冷瘮人。
“出去。”
他命令左右之人。
在西疆,沈頃的命令,向來無人敢抗拒。
那些仆從回了郭氏一眼,而後朝沈蘭蘅拱了拱手,規矩地離去了。
郭孝業從未見過這樣的沈頃。
他肩上落滿了雪,帳昏黃的燈影籠在他麵容上,男人眉目發寒。
看得郭氏麵無端一白,一顆心就這般慌張地跳了一跳。
適才坐在桌案邊的男子站起,麵上賠著笑:
“將軍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話雖鎮定,可郭孝業心中卻慌張得。
該不會是自己下藥之事暴了罷……
可昨夜除歲宴,酈姑娘並未到場,不是酈未前來,就連沈頃也並未出席。
大雪紛飛,簾帳被北風席卷得噗噗直響。
所為何事?
沈蘭蘅冷眸,向桌案前那賊眉鼠目之輩。
越向那樣一張臉,沈蘭蘅心中厭惡之意便越濃。
氅上雪粒融化些許。
男人掀了掀眼簾,豔的眸裏瀲灩出一道寒。
他邁了步子,走上前。
郭孝業:“沈將軍?沈——”
不等他喚第二聲,陡然間,郭氏的話語忽爾頓在原地。他的瞳眸在這一瞬間放大,一雙眼不可置信地向沈蘭蘅,以及沈蘭蘅手裏的、那柄他腹中的短刀。
遽痛。
郭孝業張了張,似是想要喊人,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息。
“咚”地一聲悶響,他整個人朝後仰倒,砸在地上,口中止不住地噴吐出汙。
沈蘭蘅下手極狠。
這一刀毫不留,幾乎是瞬間斃命。
往日裏那溫潤謙和的一張臉,如今在這燈火的映照下顯得尤為冷白瘮人。他目沉,睥睨著漸漸咽了氣的男子,冷笑了聲:
“究竟有幾條命,膽敢肖想於。”
“咣當”一聲,他丟了刀。
燈盞燃著,濺了一桌案。
濺到案前的硯臺上,濺滿了那一封正攤開的卷宗。
卷宗之側,正著一道聖旨——聖上欽點,免死命。
若非大過,任何人不可對他用刑罰。即便有過,亦要押送歸京,聽候君上發落。
帳外狂風暴雪,一刻也未曾停歇。
郭孝業的案臺之上,還擺放著昨夜未曾飲完的酒水。
白刀子一進,沈蘭蘅心中仍不解氣。回想著昨夜的一幕幕,淒冷的北風裏,他渾燒得滾燙,褪下外衫,整個人蜷在冰冷的地麵上。
抑著。
忍著。
生生抗住著的躁,也抗住心中的躁。
右手淋淋的,是郭氏噴薄而出的鮮。
他並未在乎,隨意倒了碗酒,將其一飲而盡。
三碗下肚,他整個人暈乎乎的,連帶著腳步也輕飄飄的。
沈蘭蘅未理會帳外風雪,頭重腳輕地往外走。
一邊走,他一邊心想,那些書中所言果真不假,這酒水,果然是消愁的好東西。
不知不覺,他已來到酈的軍帳。
當他掀開軍帳時,已然洗漱完畢。端坐在妝鏡前,正一拔下來頭上的發釵。
金釵銀簪,琳瑯滿目,卻唯獨沒有他先前所贈的那一支紅豆簪。
男人麵上失,眼神不黯了黯。
他歪歪倒倒地走過來。
酈自妝鏡中看見他。
適才對方甫一掀簾,正坐在妝臺前的便被他嚇了一大跳。夜森森,側凝過去,撲麵而來的是男人上濃烈的酒味兒,還有一陣刺鼻的腥氣息。
險些沒攥骨梳。
他逆著影,走近些,酈才看見他上的。
殷紅的、淋淋的鮮。
麵上一駭。
完全被眼前的沈蘭蘅嚇到,一時間竟呆呆地立在原地。
對方迎上前,上氣息渾濁,完全聞不見那道清雅的蘭香。
男人的右手上來。
他虎口有傷,被紗布包紮著,如此在酈臉頰上,十分紮人。下意識後退一步,誰料他又換了另一隻手上來,他掌心跡還未幹,子一抖,頰側已是一片淋淋的鮮紅。
不由得驚惶問道:“你做什麽了?”
對方低下頭,眼底同樣是一片混沌。
“沈蘭蘅,你做什麽了?”
男人不答,一雙眼忽爾染上幾許哀,就這般直勾勾地凝著。
“他你了。”
興許是酒氣的緣故,興許是在夜的渲染之下,他的聲音有幾分沙啞。
酈皺眉:“沈蘭蘅,你又發什麽瘋?”
他出雙手,將臉頰捧住。那跡便徑直往臉上蹭,連帶著那酒氣,亦是撲麵而來。
想要躲,想要掙。
卻躲不掉,更是掙不開。
“你鬆手。”
他不鬆。
那一雙致豔的眸裏,染上一道薄薄的霧氣。他雙眸潤,眼尾竟泛起一點緋紅。
“他你了,你讓他你了。”
“酈,你幫他解毒了,你明明可以的,明明也可以與我……”
他深吸一口氣,“你就是不願,哪怕看著我這張臉,哪怕我與他用著同一子,你也是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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