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登時七竅流,后退數步撞上青花瓷瓶,瓷瓶搖搖墜,摔倒前一瞬,被阿飛速移來接住。另兩人茫然頓住了腳。
耶律堯似是有些煩躁難耐,抬指按住眉骨,緩了片刻,方道:“西涼人?”
刺客不假思索:“是。”
“誰讓你們來的?”
刺客迷迷瞪瞪道:“主君。”
耶律堯沒甚尊重地報出西涼帝王的名字:“衛鈞天?”
沒想到,刺客搖頭:“并非陛下,我們的主君是……儲君。”
嚴格意義來說,西涼儲君有兩位。
七年前,昔詠生擒的衛修,是一位。
而當時西涼皇當機立斷,說原儲君喬裝改,不堪天命,被抓也無妨,又過繼宗室,迅速立了第二位繼承人。在表面上,仍于齊國互派使節,互為鄰好。
不得不說,也是個忍的人。
耶律堯笑道:“第二位儲君是個九歲大的孩子,估計也使喚不你們。怎麼,七年過去,還真有仍舊效忠那位的?”
刺客眼底出掙扎,算是默認。耶律堯眸里是盎然興味:“他讓你們來殺我?”
“是。”
耶律堯拇指微扣刀柄,將彎刀推出一寸,雪刃寒瀲滟,殺意猶如實質,裹挾過這突兀闖進來的五人。有某一個瞬間,癱在榻的兩個刺客覺得自己要人頭落地,嘶吼道:“你們瘋了嗎?!到底在說什麼???還杵在那里干什麼?!走啊!!!!!”
可是耶律堯像是想起了什麼,合了刀刃,靠著木墻,北風從窗柩吹,燈火搖曳映他那雙異瞳,他抬起修長的食指豎在前,是個噤聲的作。
于是,那兩個刺客,也腦袋嗡鳴,茫然住了。
耶律堯似乎況也并不容樂觀,冷汗順著額間劃過線條分明的下顎,但他毫不在意地笑笑:“諸位,本來要殺了你們的,但忽然想到不能殺人。正好我今兒心不好,不如玩點更有意思的?”
這五人自然沒法反駁。
耶律堯本來也沒有要征求他們意見,慢條斯理道:“你們先回去,就說重傷了我。在見到你們儲君的時候,合適的時機——”
“避開要害,刺他腹部。”
“多刺幾刀。”
或許是顧及這人或許有用,耶律堯到底沒下死令。等五個刺客茫茫然走后,阿小心翼翼地用背部,將花瓶聳拖立起,又往角落撥了撥,確認不容易到后,方才湊到青年邊嚎了聲:“嗷嗚?”
耶律堯將彎刀隨手拋回榻上,倒了杯冷茶呷了,任由銀環蛇攀上他肩、咬破脖頸,緩了緩,道:“你說……我該不該告訴當年實?”
阿再怎麼通靈,也只是只狼。
完全不能和有問必答、有話必應的哈里克相比。
耶律堯和它大眼瞪小眼片刻,像是覺得自己指阿給出回答實在稚,失笑道:“算了,反正沒多時間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北風夜雪,有人踏來路。
有人未曾想過歸途。
*
夜派銳五人暗殺,只能說明今夜不會有其余事務。
果然,一連兩日,宣榕都未聽到季檀來報。直到第三天,容松才嗑著瓜子,優哉游哉地踱步而來:“郡主郡主,季兄來了,他說,昨日付東老母給他換棺了,雇了武夫車夫,準備今日出京往西。不出意外,這幾天就能守株待兔了。”
宣榕正在看卷文,看得出神,聞言下意識“嗯”了聲:“知道了。”
容松湊過來,只見滿紙地形配上駐軍布局,圖文并茂,問道:“您看什麼呢,這麼迷!兵書?”
宣榕捧起,讓容松看得更輕松點,笑道:“阿旻送來的。說是北疆和西涼近兩年戰事復盤。我瞧著有趣,看了會兒。”
容松奇道:“這麼有意思?您今兒早課還沒溫吧,我看墨都沒磨。”
宣榕失笑:“當個懶了。”
這對來說算稀罕事,畢竟郡主從小到大,哪怕病中,也雷打不學完該學的課業——
與是否有人布置無關,純粹是有自己的節奏安排。
容松大新奇,不由得又多看了紙頁幾眼,被滿紙蠅頭小楷敲得腦殼痛,只能放棄,訕訕道:“得嘞,太繞了,看不懂。”
“阿松會的,別人也不懂呀。”宣榕輕笑道,合上卷文,囑咐道,“京中近來人多,你去和昔大人打聲招呼,煩請這幾日注意巡訪,百姓安危不可出岔——特別是人多擁。”
容松被夸得喜笑開,聽命走了,而季檀則留了下來,正道:“郡主,北宮、鴻臚寺接待坊都派人盯著了。”
宣榕頷首,示意他:“好。庭芝坐,來一局?”
季檀便端正坐在石桌對面,桌上,一方棋盤擺了殘局,是前不久宣榕剛輸給父親的一局。
半盞茶后,季檀果斷認輸:“郡主棋藝又長進了。”
宣榕不以為意。公主府仆從來往,似是思忖。
無關多熱鬧的場合,垂眸時,都有種世獨立的清寂,繁華染,卻又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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