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真假花鼓詞
八月十五,本該滿月當空,丹桂飄香。
夜幕降臨後,一紅圓月,悄然掛在了東華門。
然而奉天殿月臺上,卻沒有桂花香味,而是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臭味。
“什麼味兒啊這是。”不明就裡的來賓小聲問道。
“像是那種臭味。”上過戰場的就悉多了,這像是死人的氣味。但這大過節的,都避諱不敢明說。
“相爺,看出門道來了嗎?”吳良小聲問坐在左首的李善長道。
“這有什麼看不出來的?又臭又苦啊。”李善長正襟危坐,輕聲道:“且這奏樂,也不是宮廷韶樂,而是北曲《山坡羊》。”
“山坡羊?”吳良蒙圈。
雖然中呂《山坡羊》有不名家填詞,但李善長很清楚,上位肯定只知道那首《潼關懷古》——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他便跟著曲子輕哼起來:
“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吳良聽完,深自不安的小聲道:“在新蓋的奉天殿前唱這個,似乎不太吉利吧?”
“誰說不是呢?”李善長無所謂的笑笑道。
他知道上位心裡很不痛快,那就讓上位痛痛快快發出來。
等他發做完了,消了氣,大家再一起勸他,早日搬進這‘萬間宮闕’去。
這時,宮人又給來賓斟上酒,朱元璋端起金杯道:“來來,咱們先共飲此杯。”
“是。”眾賓客趕端著酒盅起,跟著皇帝仰脖一飲而盡。
下一刻便一個個面大變,苦不堪言。
“咳咳,這酒怎麼這麼苦?”賓客們用袖子遮面,小聲嘀咕道:
“連酒都是苦的,今晚還真要一苦到底……”
“怎麼樣?”朱元璋亮出杯底,淡淡道:“這苦膽酒苦吧?”
“呵呵,苦……”臣子們訕訕笑起來,心說,上位不會是把蛇膽捅破了,用膽兒泡酒吧?
“苦雖苦,但好多啊。”朱元璋笑道:“大夥兒好日子過久了,都忘了苦是啥滋味了。咱今天擺這一桌憶苦宴,就是想讓大夥兒,回憶一下從前的苦日子。”
說著他舉箸夾一筷子苦腸,招呼道:“都愣著幹啥?吃菜吃菜啊!”
“哎哎,謝皇上……”臣子們隻好勉為其難,在那令人窒息的臭味中,吃著難以下咽的苦宴,喝著苦不堪言的苦酒。
但好戲還沒開場呢。朱元璋吃了幾口菜,又道:“如此佳宴,怎能沒有歌舞的呢?”
說著他朝那些個過年去京城賀歲的老鄉親舉杯道:“你們過年在南京奉天殿前,給咱唱了段花鼓,那花鼓詞好啊,咱記得滿朝喝彩對吧?”
“都是皇上和大老爺們錯。”老鄉親們也到恐懼,恨不得都有吳王的本事,哪還敢再王婆賣瓜?
“哎,好就是好。對了,那詞兒怎唱的來著?”朱元璋饒有興致的問道:“陳三弟,你當時是領唱的吧?來來,再唱一遍。”
“是,那小人就獻醜了。”當時領唱的陳三弟,是朱元璋母親的本家堂侄。聞言隻好起,清了清嗓子。
“唱就正經唱,來,給他個花鼓,站到中間唱。”朱元璋笑道。
“是。”陳三弟應一聲,接過花鼓,走到皇帝面前的地毯上,敲起鼓來唱起歌:
“說,道,手打花鼓咚咚響。真是好地方,赤龍升天金翔。數數天上多星,點點多將。
“說,道,手打花鼓咚咚響。真是好地方,皇恩四季都浩。不服徭役不納糧,淮河兩岸喜洋洋……”
“好!”唱完之後,朱元璋帶頭喝彩,臣子們也跟著喝彩。
“唱得好哇,唱的咱心裡這個啊,得都要醉了。”朱元璋舉杯笑道:“得趕喝杯苦酒醒醒神。”
臣子趕舉杯相陪,宮人也給陳三哥端了一杯。
共飲此杯後,陳三哥剛要謝恩回席,朱元璋卻淡淡道:“且慢。咱還聽到一版的《花鼓詞》,也讓人唱出來。大夥兒比較下哪個好,咱往後就唱哪個。”
臣子們應和聲中,皇帝一拍掌,便有個拿著小花鼓的子上臺,拜過皇帝後,便面朝眾人站定。
“懂不懂規矩,怎麼敢拿腚對著皇上?”便有老吆喝道。
“不要,這就是唱給你們聽的。”朱元璋卻不以為意的揮下手。
子便打著花鼓,唱起來:
“說,道,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荒。
三年旱來三年澇,米貴如珠家家斷了糧。開國功臣明著搶,為修中都催忙。
“有錢的人家賣騾馬,沒錢的人家賣兒郎,平頭百姓遭了殃。
咱家沒有兒郎賣,當牛做馬那苦役長……”
的聲音略帶沙啞,似乎剛被火燎過,卻恰好符合這唱詞的悲涼憤懣……
~~
子唱完後,奉天殿前一片死寂。
陳三弟汗如漿下,那些進京花鼓隊員也搖搖墜。
眾公卿大臣同樣變變,唯有李善長還老神在在。
“來來,大家評判一下,是南京金鑾殿前那段花鼓詞好啊,還是中都金鑾殿前這段好啊?”朱元璋便問道。
“……”片刻的安靜後,終於有人壯著膽子站起道:“上位,這兩段完全沒法比!第二段純屬大逆不道,胡編造,抹黑上位和咱們老家!”
“就是,什麼‘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什麼什麼,十年倒有九年荒’,我們都不敢重複……”有人帶頭,其余人也紛紛附和道:
“皇上,別聽妖言眾,肯定是明教妖孽!”
“殺了!了這首花鼓詞……”
七八舌的吆喝聲很快漸小,因為朱元璋的臉,已經沉的可怕。
“到底哪一段花鼓詞說的是真的,哪一段是假的呢?”朱元璋幽幽問一句,然後提高聲調道:“韓宜可,伱來告訴他們!”
“是!”韓宜可從丹陛下上來,手捧著一本厚厚的冊簿。
“啟奏皇上,巡按衙門放告十天,共收到訴狀兩萬三千一百二十七件!”韓宜可雙手舉起手中冊簿,朗聲道:
“其中一萬七千件訴勳貴、本地戶侵佔民田、人為奴、敲詐勒索,誣告陷害!
“一萬七千三百件,訴縣、府貪贓枉法,包庇權貴,不審即判,草菅人命!
“一萬九千三百件,訴中都行工部捐攤派、強拉民夫、待工人、草菅人命……”
ps.昨晚實在沒力氣寫了。今早五點半爬起來寫完這章,後面還沒寫呢。我抓時間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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