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寒冰,連著那冷冽的寒風也不覺得冷。
寧一口氣跑了老遠,方才沒留神竟然闖到了奉天殿后面的右門,方覺走錯了方向,又往回折,好在柳海的人及時跟了過來,生怕天寒地凍傷了子,干脆開了右門,領著悄悄從乾清門前過,打左門到了東六宮,順順利利送到延禧宮門前方撒手。
早過了下鑰的時辰,延禧宮宮門鎖,寧待要上去敲門,想起自己這副模樣,被楊玉蘇瞧見又當如何。
寧良善乖巧,從不人替心,遂慌忙將淚水去,理了理蓬的,又正了冠帽,這才扣了扣門環,延禧宮的守門小太監早得柳海親自敲打過,從門瞥見是寧,登即醒了神將人迎進門。
寧與他道了謝,匆匆往西廂房的梢間來,門并未上拴,寧輕輕一推便開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楊玉蘇睡得正香,循著地兒掏出火折子點了一盞琉璃燈,悄悄進了浴室,折騰半晌回了寢室,卻見楊玉蘇著眼擁著被褥坐在角落。
楊玉蘇打起神問,“怎麼回的這麼晚?”
按理這會兒即便不歇在皇帝的塌上,也該在西圍房的值房,怎麼深更半夜回了延禧宮。
寧了,含笑坐上了塌,“我沒事....”
楊玉蘇斜了一眼,“當我瞎子?”
寧苦笑,慢慢挪上塌靠在肩口,半帶嗔,“沒什麼,就是跟陛下拌了。”
當然不會據實已告,怕楊玉蘇會為做出什麼事來,上回佩佩頂撞皇帝已經夠讓愧疚了。
楊玉蘇聞言反而失笑,“你都有本事跟陛下拌?這算什麼,打罵俏?”
寧將苦往肚里咽了咽,淚水在襟,嘟囔著道,“行了,人家難過呢,你好意思打趣我。”
楊玉蘇想起裴浚那個脾氣,又嘆了一聲,“伴君如伴虎,這話是沒錯的,他能護著不讓旁人欺負你,卻指不定自個兒欺負你。”
這話可不是一語中的?
寧閉了閉眼不想深想下去,“時辰不早,快些睡吧。”
尚服局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楊玉蘇料理,一闔眼就睡過去了。
寧這一夜也睡得極好,不僅極好,甚至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這輩子經過太多風浪,子又憨,太多激烈的緒一旦灌腦海,便陷一團漿糊,就是這團漿糊令反應遲鈍,次日醒來瞧見高升的日頭,好像沒有什麼過不去。
照舊收整冠前往番經廠。
臘月二十五了,有些工匠家里離著遠,早早跟李老頭告假回家過年,李老頭是個很護短的領班,即便上頭著再重的公務,該吃吃該喝喝,底下兄弟要過年,那便是圣旨都不管用,番經廠的掌事公公拿他也沒轍。
寧拎著壺小酒來到后院尋到李老頭,院落不小,正中三間值房,供主事辦公,左右兩排廂房是工匠們刻字之,再往后便是刻印的廠房,是個大通間,李老頭正在值房給一名工匠發放年底俸祿。
寧站在一旁看了會兒,等人離開方湊在他對面坐下,
“司禮監的批復還沒下來,您怎麼自個兒先墊上了?”
李老頭老神在在聳聳肩,“這位老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闔家靠著他這點銀子過活,我不墊給他,他怎麼過年?至于上頭,還能短了我的不,即便缺金銀,不是還有你替我聲張麼?”
寧苦笑,如今在養心殿怕是說不上話了。
寧本就起得晚,這會兒已是午時,李老頭吩咐去廚房打飯,也給捎了一份,二人邊吃邊說話,李老頭見寧今日格外沉默,喝酒也比平日喝的還兇,有些疑,
“怎麼,小姑娘,心不好?”
寧當著李老頭也就沒藏著掖著,有時不是那麼親近的人說起話來反而沒有顧慮,
“嗯,心不大好。”
“跟心上人鬧別扭了?”李老頭真不愧是火眼金睛,可寧豈會承認,臉一紅嗔道,“是跟我爹爹吵架了。”
“哦,怎麼回事?”
寧隨便尋個借口敷衍過來,“就是過年沒地兒去了唄。”
李老頭聞言忽然沉默了,片刻一小使進了屋,遞個油紙包的饃饃給李老頭,李老頭轉而就給了寧,“吶,吃。”
寧微微一愣,“這是什麼?”
“夾饃啊,你不是喜歡吃夾饃麼?”李老頭理所當然道。
寧忽然就驚住了,“您怎麼知道我喜歡吃夾饃?”
李老頭咧一笑,“冬月初十閔老頭過壽,你也在,逮著個夾饃吃得極香,你忘了嗎?”
寧眼眶驀地一酸,握著個夾饃不知說什麼好。
“謝謝您了。”
李老頭這輩子吃過太多苦,這一生與他而言已是“輕舟已過萬重山”,他安寧,
“孩子,這世上除了生死再無大事,甭管天崩地裂,能有一口好吃的能得一草席裹眠,湊合著過就得了,除夕不能回家就不回嘛,自我家那娘們過世這麼多年,我就獨來獨往,不也好?除夕嘛,也就那樣,還怪鬧遭遭的。”
寧咬著夾饃聽著聽著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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