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眾人退去,坤寧宮的婚房只剩寧與裴浚。
屋子里十分安靜,想是累極,二人都不曾說話。
裴浚雙手搭在膝蓋,看著側的李寧,寧卻是第一次來到坤寧宮,好奇地張四周。
帝后大婚也如民間一般,圖個喜慶。
大紅鴛鴦千工拔步床安置在正北靠西的位置,鴛鴦被,褥墊,全是用紅底明黃金線所制,地上鋪滿了帶囍字的大紅地毯,南面炕床上也著了龍呈祥的圖樣,墊子用的是明黃的緞面綢。
滿屋子的紅與黃,耀眼又氣派。
寧曾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堂堂正正嫁人,不想還真就冠霞帔嫁給了這個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往事歷歷在目,那人曾信誓旦旦說,“以你的份夠不著貴人之位,朕不會因為任何人破了規矩。”
如今呢,萬里迢迢將追了回來,眼將印送到手中。
寧抿著低笑片刻,自個兒樂了一會兒。
還是很不真實。
跟做夢似的。
裴浚見滿揶揄,蹙眉道,
“皇后在笑什麼?”
寧眨眼看著他,想起心中腹誹,害躁道,“嫁給陛下,我高興呢。”
“是嗎?”裴浚是什麼眼力,涼颼颼盯著,“你在笑話朕?”
寧被他穿,角越發不住了,連忙將臉側去另一旁,“真沒有...”
“李寧,你什麼時候騙得過朕?”裴浚將人給拖過來,他并未用多大的力氣。
不料寧卻跟泥鰍似的從他懷里掙,逃去南面炕床,轉過來著他,滿臉得意。
穿著一件大紅的緞面通袖喜服,梳著八寶百合髻,羽綿,明眸皓齒,雙手搭在床沿,那一臉的笑容從未這般明昭彰,
裴浚起倚著拔步床的門欄,視線釘在上,他后的門欄雕刻百子戲圖浮雕,孩憨態可掬,神真,映著那張冷雋的臉也有了一煙火氣。
寧很慶幸,當初能遇見他,如今能擁有他。
“陛下....”喃喃喚他。
裴浚忽然在臉上看到了初見的懵懂,細細的愫在他口纏繞,一種難喻的歡喜涌上心頭。
他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是何時開始喜歡上這個人。
不是行宮窗外那驚鴻一瞥,不是瓊華島上義無反顧的奔赴,或許在更早,在那雙朝般的杏眼水靈靈著他時,無意中就撥了他的心弦。
“寧寧。”
他款步朝走來,聲線依舊清冽,寧寧二字出自他口,毫不覺矯作,有一種不聲的寵溺。
“了嗎?”
累了一日,不曾好好進食。
寧這才恍覺腹空空,輕輕了,“我是了。”
席面早已備好,裴浚揚聲吩咐,宮人魚貫而,伺候二人用了晚膳。
漱口凈面,又換了一袍子,裴浚牽著去消食。
除夕在即,京城的百姓趁著帝后大婚的喜慶勁,先一步慶賀新年,四周城墻煙花迭起。
遙遠的喧囂在夜里回,可以想象京城坊間熱鬧飛揚。
皇宮卻格外寂靜。
裴浚牽著登上絳雪軒,正值隆冬,絳雪軒外殘雪錯落,風呼嘯著,一浮亭略有冬泉叮咚,寧好奇探目,零星些許落英在水面游,狹長的溪道點綴著幾盞五六的宮燈,線連一片,恍若燈河。
裴浚見風大,將大紅斗篷的兜帽給兜住,只出一張明凈的靨。
過絳雪軒,往堆秀山走,遙遙瞥見一抹雕欄畫棟藏在綠之下。
裴浚見似乎有意,又牽著沿著平直的石橋,往浮碧亭去。
沿途宮人紛紛下跪請安。
“陛下萬歲萬歲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裴浚聽了這話直皺眉,
“朕萬歲,皇后千歲,皇后千歲后,朕豈不是孤家寡人了,傳旨,今日起,也稱皇后萬歲。”
寧悄悄瞪了他一眼。
宮人紛紛驚愕,卻也不敢質疑,連忙稱是。
裴浚牽著越過宮人,上了一廊橋,寧卻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幾位宮人,溫聲道,
“快些起來吧。”
裴浚看得出來,寧還不太習慣皇后的份。
一手牽,一手負后,漫不經心道,
“其實呢,你嫁給朕與嫁去尋常門第沒什麼區別,不用覺得拘束。”
“你依舊是當家主母,這后宮還是你做主。”
“花園就是你的后花園,六宮二十四局便是你的管事,你該怎麼吩咐就怎麼吩咐,該要懲也不要手。”
他溫款款踱步,姿態清貴,“別想著人家楊玉蘇章佩佩比你自在,你也很自在。”
“你只不過是宅子比別人大一些而已,仆從比別人多一些而已。”
“夜里消食要轉的地兒比旁人多,進貢的東西太多,你挑的眼花凌。”
“對了,你還沒有公婆需要伺候,太后如今老了,日日禮佛,不敢給你立規矩,至于那些朝臣,別看他們管得寬,你不答應他也拿你沒轍,倘若你有事兒吩咐下去,他們比誰都賣命,瞧,這婚禮不是辦得隆重氣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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