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蒼生一聲令下,古戰神臺四大擎天圖騰柱,在一瞬劇烈震。
那銀鏈哢哢作響,甩得人心惶惶,其上似還種之力影響,多了道道裂痕。
五域妖風四起,異災橫生。
當種在蒼生頂上嗤一下燃燒殆盡,祭出萬般璀璨之時。
古戰神臺一下停止了震。
整片大陸,便如鏡面般裂出了蛛網痕路。
「什麼?」
「這是什麼!」
風中醉抱頭驚恐。
心細如髮的他,一下能覺察出來,這次裂的不是聖神大陸這片空間。
但世界依舊裂開,那就只可能是……
「古戰神臺,要塌了?」
戰祖得意之作古戰神臺,相當於新開闢的一方特殊戰場,覆在原先戰場之上。
這能讓大戰雙方更高層次的戰鬥規則,又不摒除「地利」因素,同時還保護了原住民的安全。
這是古戰神臺最強之!
而今,種一祭,這層保護也要被撕裂?
那若蒼生大帝將他弓上箭出,豈不是僅僅餘波,就能將五域齏?
「這哪裡是虛祖化啊?」
「這不就是祖神降臨嗎!」
不止風中醉,五域更顯震撼。
虛祖化,此前並不多人知曉是個什麼狀態。
但一見勾曳之眼直接錨定了大半數的十尊座,最直接的就是「八神曹道」。
這四個一走,豈不是聖神大陸,倒退四萬年?
這不外乎到了最後時刻,蒼生大帝選擇了和所有人,同歸於盡!
「一刻虛祖?」
「不,只需一瞬,化祖神的蒼生大帝,真可以帶走所有他認為可能會危及大陸之人,爺甚至都不是其中關鍵!」
「不對,有這力量,他怎麼不帶走五大聖帝世家的聖帝,他們不是更危險嗎?」
「祖神打聖帝,一箭的事呀!」
這倒是讓所有人沉默了。
但很快,便有人幽幽提出了提出了新的見解:「你怎麼知道蒼生大帝沒鎖定他們呢?」
是啊!
鎖定了,五域也見不到。
不說此時天梯已經被熔斷,本大道之眼能看見的東西,多數人便看不見。
「對了,無月劍仙呢?」
不同的人關注點不一樣。
有人數著勾曳之眼下被鎖定的那些人,疑竇頓生:
「如果這裡被鎖定的,都是蒼生大帝心目中的大敵、危險份子?」
「無月劍仙也是十尊座,為什麼傳道鏡沒有鎖定他?」
「是因為他不在五域嗎?」
「還是,呃……」
這似乎並不是很重要的話題,很快就被大浪迭起般的五域沸議聲給淹沒: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十尊座全給帶走,五大聖帝世家的聖帝,也通通殞落,蒼生大帝固然是護住了此世,接下來,群龍無首啊。」
「天下大勢,如以此分,上無龍,則下邊被了百年、千年的半聖世家,不得群雄並起,瓜分大陸,打得生靈塗炭?」
「對對對,蒼生大帝,快把半聖們也全部殺掉啊!」
這觀念顯然便過於激進了。
聰明人轉念一想,很快從蒼生這般看似隨意,看似荒謬的「通通帶走」之舉中,讀出了「深思慮」的部分。
「十尊座……」
依舊還是十尊座!
八神曹道,佛鬼空茍香。
前五都是當打之輩,留都留不得。
后五掐頭去尾中,只剩下聖帝北槐,算是危害。
蒼生大帝虛祖化,怕是第一想打的人就是北槐,而餘下的……
「茍無月!」
「只剩下無月劍仙,蒼生大帝給留著,因為什麼?」
「因為他善!」
「因為他逐道而不競王權,他就適合留下來鎮宵小,收拾五域殘局!」
「……茍殿主?」
茍不茍殿主,實際上也就於大浪中高起一,很快又覆淹其中。
前前道殿主,此刻本尊正躲在異次元空間位面里的道穹蒼,當發現勾曳之眼掃出了自己形跡時。
他真嚇到了!
「蒼生,我待你不薄。」
道穹蒼霍然驚起,便使出渾解數,狀似抵抗。
他尚沉浸在自己一石多鳥之計當中,想到的是徐小和蒼生兩敗俱傷。
不曾想,虛祖化蒼生,狂到要滅盡天上天下!
可打是不能打的。
道穹蒼也就裝那麼一下。
他氣在被錨定之時完全跌空,唯一所想只有跑,分魂意識甚至回到了干始帝境之中。
結果!
干始帝境之上!
也掛著一顆勾曳之眼!
「狗……」
道穹蒼恨歸恨,卻連廢話都不敢多說。
蒼生大帝破千古之局,獨獨他道穹蒼是不可能奉陪的。
虛祖化下,別人或許跑不了。
他道穹蒼,可還有最後一個「家」,一個雖然不大安全,但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短暫避難所的家——神之跡!
「嗯?」
可剛遁走時,道穹蒼停下了所有作,意識到自己了。
心境了!
他的天機傀儡還分散在五域各地。
這些作各般老弱病殘打扮的傀儡,依舊能看到傳道鏡,能看到五域各不止鎖定自己的勾曳之眼。
在那眼下……
八尊諳巋然靜立,任清風徐拂。
魁雷漢醉酒窖中,仍不省人事。
香姨,花容失。
神亦鏡中,無於衷。
凡所自視甚高者,皆不為勾曳之眼而,反而自己此刻之表現,同香杳杳一般無二。
到這裡,道穹蒼便已經看出了什麼。
他搖頭輕笑。
他失聲自嘲。
他拍了拍腦門,眉眼之中有著無奈,有著訝異,有著後知後覺般的悚然:
「好一個徐小!」
……
「徐小,怎麼了?」
在五域視下的各般十尊座最新畫像,關注者那絕對比新人徐小要多得多。
畢竟前者聲名在外。
爺也就今下此戰,算是了五域之眼,但也只是一個開始!
而鏡中畫面的道殿主,在虛祖化蒼生大帝箭下,卻只是慌過之後,轉口便吐出了一句:
「好一個徐小?」
風中醉本不曉得此刻之爺有何可贊。
五域更無從覺察在這箭下必死的區區徐小,難不還能比十尊座之八神曹,更為逆風翻盤?
可底下人所不清楚的,不代表高境者、局外人,全部看不懂。
幾乎是在道穹蒼這聲喃念過後。
南域風聽塵只怔了一剎,便驚悚骨,只覺渾都在發戰慄。
他越過風中醉,強勢將傳道鏡畫面,推給了徐小一人。
五域勾曳之眼,盡數消失。
獨獨爺那張本是驚惶、本是無措、本是焦慮不安的臉,化歸平靜,出現在了世人眼中。
風中醉一下凝固了。
「爺,笑了?」
是的,鏡中畫面的徐小。
此刻角翹起的弧度,簡直就如彼時他追逐勾曳之眼,卻被蒼生大帝戲耍時,後者有過的笑:
戲謔、玩味、自信滿滿!
就像蒼生當時篤定了,徐小目睹他那笑,必驚弓之鳥逃之夭夭一般。
爺,此時似也在篤定著什麼。
——那所謂的「什麼」,這般看去時,他似足有十二分的把握。
「是什麼?」
五域各地觀戰者心生這般疑之時。
天地縹縹飄下一道似霧非霧、似雲非雲,充斥著滿滿不真實的聲音:
「大幻無虛……」
「大想如常……」
……
大幻無虛,大想如常?
這不是爺此前對五域古劍修的一次教誨,對幻劍極意的一次詮釋嗎?
「難道說……」
風中醉面容一點點,下一點點扯,瞳孔逐漸放大,目中湧出
驚狂:
「幻、幻劍?」
五域多人想到了。
五域無人敢說出口來。
風中醉一語道出,似道破了天機。
是時整片大陸所有傳道鏡勾勒而出的畫面,如電般「滋」的錯了一下。
風中醉甚至都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傳道鏡出了故障,只是怔怔再道:
「幻劍,第二世界?!」
當他順著這個思路,再去看世界時。
那標在大半數十尊座上的巨大型勾曳之眼,畫面也錯了一下,像是假的。
不!
它是在眨眼?
它分明更真了!
「我……」
風中醉都嚇立了。
他覺後腦都在發涼,又凝眸盯向那栩栩如生的十尊座。
隔著屏幕,魁雷漢滿酒氣,都泡了,愣是沒抬起頭來。
真的!
這是個真人!
他只是不屑於抬頭,他不是假的不抬!
「第八劍仙呢?」
風中醉轉頭看去,五域也跟著看去。
那已不復年,邊下頜皆多了些許青灰的八指劍仙,垂瞼而行,一路向北。
也是真的!
八尊諳就是這個樣子!
這絕對不是幻劍第二世界可以締造出來的,他本來就是這樣!
「道殿主呢?」
「不,道殿主真真假假,本看不出來,神亦、香姨呢?」
五域無數風中醉,轉眸凝向十尊座中,相對略遜一籌的香杳杳。
手持銅鏡香姨坐於梳妝臺前,如有所般抬眼遠眺。
目所及之,恰好是五域觀戰者之眼!
起……
邁步……
持鏡而來!
當畫面中,香姨檀口微張,似有所言時。
九天十地,跟著傳出一道幽幽凄聲,似香姨發出,似爺發出,更似香姨其實是爺,二人疊聲發出:
「天下大同,不過蒼生一夢。」
……
嘩!
五域傳道鏡前,喧聲四起。
所有人捂著腦袋,眼裡滿布不可置信。
因為當爺這一聲落下時,天穹之上,哢的裂出一道巨大裂痕。
像鏡中花、水中月。
一切,幻滅了。
古戰神臺庇佑著聖神大陸,那是在聖神大陸之上疊了一重世界。
爺這不知何時使出的一劍,是在兩重世界上,再疊上一重第三世界。
——蒼生夢中的「大同世界」!
「怎麼可能?如何可能!」
「我們沒有發現就算了,蒼生大帝也中招了嗎,他可是有大道之眼,可以窺破一切幻啊?」
「不,不是'他',蒼生大帝虛祖化,甚至該用'祂'來敬稱!」
有人不信,當抬首著天穹時。
蒼穹鏡裂,有如天,天之後,居然是波粼粼,天如水,天外有湖。
「幻?」
「你看到爺腳下的劍道奧義陣圖了嗎,那不比虛祖化蒼生弱啊!」
「不,虛祖化?狗虛沒虛祖化,甚至都是兩說,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人站爺,是學家。
著天空,著天外粼粼波上的大鵝幻影,陷癡怔。
「天是鏡中水,道是夢空……」
蒼生手上邪罪弓之矢已是松弦放出,可當箭嘣之時,伴隨徐小音聲一落。
箭,也便空了。
那向魁雷漢的箭、八尊諳的箭、道穹蒼的箭……
那向天上北槐的箭、寒宮聖帝的箭、干始帝境的箭……
全如泡沫幻影,化作雲雨破滅。
「蒼生,你急了。」
徐小的聲音便如在耳畔叮嚀。
蒼生已是渾然無察,怔怔失神,以大道之眼盯著世界,盯著這片他盯了三十餘年……
卻突然!
變得格外陌生的世界!
「你之,你之迫切,你之恐懼,你之貪婪,你之不安忐忑,你之見獵心喜……」
蒼生聽著那聲,聲聲無法耳,聲聲貫耳而過:
「凡人七六慾,所以其相各。」
「聖人遮掩相,而我若觀火。」
嗤!
當爺這恬然一聲落定時,五域如同火焚,世界化作飛煙。
灰煙裊裊而上。
勾曳之眼頃刻絕燼。
虛祖化蒼生被打回原形。
世界便如那天外鵝湖之水,當石破天驚之後,一切依舊會重歸無瀾。
「聖人遮掩相,而我若觀火……」
風中醉沙沙挲過自己的小臂,將倒豎的孔平,再將傳道鏡畫面一轉。
蒼生同樣裡無意識重複著此句。
當他低下頭看回自己時……
虛祖化?
何來虛祖化?
歸魂冢無出,祟相不,種依舊包裹著自己,大道之眼分明一片漆黑……
所有未來,皆是幻想!
所有臆造,皆是慾!
變了。
它們全變了。
現實變作子虛烏有,大同回到冷冽現實,不變的……唯有囚籠!
「大幻如虛,大想如常?」
蒼生終於明白,自己是在哪一刻,被接徐小的第二世界……
不!
第二世界能看破。
他被接的,是自己的臆想中的世界,是幻與意的超道化集合。
蒼生猛地想要睜開眼。
「轟——」
繼青煙過後,第二世界轟然潰盡。
五域所有人再一次抬眼,道之盡頭,黑劍黑。
他單立於中域之巔,一指遙遙點出,而幻滅波不顯。
「就在幻滅一指之前!」
風中醉也找到了蒼生大帝中劍的那一個轉折點,撕心裂肺吼道:「就在蒼生大帝著急了的那一剎之前!」
現實歸來。
中劍之後的現實,比中劍之前還要可怖。
歷史的車滾滾,錯誤似也依舊——蒼生在那一指遙遙點來時,下意識便喝出了要同此前一般應對的一聲:
「!」
戛然而停。
五域皆知,接下來蒼生大帝要喊的是什麼。
·歸魂冢,不外如是。
那麼,爺會知道嗎?
他會放任蒼生大帝虛祖化,將他包括半數十尊座,以及天梯之上的全部存在帶走嗎?
「蒼生,你太激進了,也想得太好了……」徐小無聲輕嘆。
幻滅一指,他從來都沒有點出過。
他出的,先是劍,終亦是劍,是花未央那無懈可擊的幻之劍。
種之,當那似祟、似蒼生的喝吼聲出現第一個字之時。
徐小目一肅,整顆種,猛地蜷曲。
啪!
它裂開了。
它裂出了兩條跪伏於空,滿含粘的。
它從中探出了六條長長的、瘦削的手臂。
最後,看向過去的祟之首被扯了出來,看向未來的祟之首被扯了出來,就連居中保持著自我意志的蒼生的頭顱,也被怪力撕扯了出來。
它扭曲、它無措、它完全失控。
它和它們虔誠而跪,揚聲祈求,似在求神明天降,福澤我:
「……」
蒼生聲音抖著。
五域的心也抖著。
終於,那聲音從三頭六臂的蒼生大帝、祟種之間,驚裂五域:
「!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