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芫兒坦然道：「先前我確為俗事所困，我以為我這也算及時醒悟，在主持這裏難道也晚了嗎？」

主持搖頭，道：「何時都不算晚，只是施主塵緣未盡，旁人也無法左右。」

謝芫兒苦笑一聲，道：「那這普天之下，還真沒我容之了麼。」

主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豈會讓施主無容之所。施主可在寺中清修，待想明白了，再下山去。」

謝芫兒堅定道：「主持，我寺修行不是想在這裏想明白什麼然後再下山，而是我想明白了才上山，我想剃度修行，了斷塵緣，此後山下事與我何干。」

說著，向主持伏行大禮，道：「還請主持全。」

主持道：「一佛門，前塵往事都如過眼雲煙，施主想清楚。」

謝芫兒應道：「我想得甚清楚。」

主持嘆息一聲，道：「你且佛前思量三日，倘若三日後你初心不改，貧僧再為施主剃度，引施主門。」

謝芫兒行禮道：「謝主持。」

鍾嬤嬤是下半日趕到雲中寺的。

一進寺中，經僧指引，去到佛堂門口，抬眼就見佛堂里正中間，著青灰僧、頭戴僧帽的背影。

一看便忍不住眼眶發熱。

便是穿了僧，頭髮盡數攏於僧帽中，也一眼能認出，那就是家公主。

旁邊陪同跪坐的是花枝。

花枝見門口的暗了暗，回頭來看，霎時淚眼朦朧，張口道：「鍾嬤嬤，你可算回來了。」

鍾嬤嬤進佛堂里來，在謝芫兒另一邊跪坐下。

從始至終，謝芫兒闔著雙眼靜坐，手裏的念珠輕輕撥著，未曾有半刻停頓。

便是鍾嬤嬤去而復返，也不能使心境有毫波。

鍾嬤嬤便將自己回侯府的形告知給謝芫兒，最後道：「公主便是此生打定主意在此修行，咱們也要走得明明白白。

「是奴婢讓公主失了，奴婢現在回來，任憑公主責罰，只是往後公主在何，奴婢也就在何了。公主不再承認與奴婢的主僕也罷，那奴婢就在這裏做個陪伴公主修行的老尼姑罷。」

謝芫兒還是不為所。

主持讓在佛前思量三日，這三日竟真的斷了飲食，不曾離開過佛堂。

以往修行時也有過打坐斷食之時，只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過。

主持來過兩回，見形容，也不由得搖頭嘆息。

鍾嬤嬤和花枝做不到那樣，到了齋時還是得去用齋。

花枝避開了謝芫兒，便問鍾嬤嬤道：「你不是都跟老侯爺二小姐他們說清楚了嗎，那大公子那裏呢，他是個什麼態度？」

鍾嬤嬤道：「我回去的時候大公子還外出未歸。」

花枝嘟囔道：「就算當時未歸，可現在過了這麼久，他總該知道了吧。他為什麼還不來找公主說清楚啊？」

鍾嬤嬤看一眼，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著公主能回頭麼？大公子在阿念那裏宿了夜，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公主都不會再回頭了。大公子那裏什麼態度，也不重要了。」

頓了頓，鍾嬤嬤又道：「咱們跟在公主邊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麼，公主看似大度好說話，其實都是在一些無關要的事上。真若是非常在意的人和事，你何曾見過眼裏進沙子了的？」

花枝癟癟，鍾嬤嬤又道：「那阿念那般作態公主都能寬和以待，可涉及到讓你了委屈，公主可曾退讓過？」

花枝吸了吸鼻子，甕聲道：「我們公主這樣好，是大公子不懂珍惜。」

兩人用過齋后，花枝又帶了些齋食進佛堂，坐在謝芫兒邊，小心翼翼地出聲道：「公主，吃點東西吧。」

謝芫兒沒有答應，也沒有任何作，唯有手裏的念珠，隔一會兒便撥一顆。

鍾嬤嬤知道聽得見，便道：「這些事怪老奴，若非老奴當初一力攛掇，也就不會是眼下這個結果了。

「是老奴錯了。往後公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只要公主心裏真的得到了寧靜。」

第三日清晨的時候，寺中撞響了梵鍾，謝芫兒終於緩緩睜開眼來。

再一回想，這三年時，於也似夢一場。

並不後悔當初嫁給江詞，也不會否定這三年在侯府的一切，如果一定要經歷這些才能走到今天，那應該心懷激，這是一場寶貴的歷練。

主持進佛堂來，先上香禮佛，再問謝芫兒：「施主可仍舊心意不改？」

這三日沒踏出過這裏一步，整個寺里的僧們都看明白了的決心。

怕是再難有什麼事能改變的心意了。

謝芫兒心寧靜，回答：「仍心意不改，懇請主持為我剃度，引我門。」

主持便讓其他弟子去準備相應的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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