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芫兒放眼去，見那小山村坐落在山腳下，這條支流兩邊都是平坦的莊稼地。

這時節，地里的莊稼欣欣向榮。

江詞瞇著眼，亦是著這個地方，眼裏神不定。

他忽與謝芫兒道：「那年冬天，蠻夷突襲夔州一戰，你可有聽過？」

謝芫兒點了點頭，道：「雖然知道得不多，但宮裏私下人人都在談論，有過耳聞。」

江詞指向江流主幹道，道：「這條江域主流的上游便是夔州。那次戰役中，我所在的船被蠻夷攻沉，我順流飄到了下游，正好到了這個地方。」

謝芫兒頓了頓，沒接話，安靜地等著他繼續說。

江詞道：「那時這田裏蓋了很厚的雪，是個很冷的冬天。我飄到這裏時，被枳子發現了，是把我撿了回去。」

停頓許久，直到小船緩緩靠岸了，江詞指了指村子裏，「就住那裏。」

他先一腳踩上陸地，回頭牽謝芫兒的手。

船搖晃，謝芫兒下意識抓住他，也跟著一腳邁到地上，整個人晃了晃。

江詞連忙攬了攬。

江詞牽著了的手，帶走過田埂時再也沒鬆開。

路上遇到過幾個在田裏勞作的村民，他們看見這些外來的人，後還跟著隨從，不明來歷，他們便只是在地里直起觀。

時隔數年，江詞已不再是當初的阿游，村民們一時間都沒有認出他來。

進了村子，他們發現村裏已經不剩什麼年輕人了，村裏的人大多沉默，還是花枝主問起村裏的婦人，才得知這裏的年輕人差不多都進城謀生了。

接著花枝發現了一個現象，悄悄跟鍾嬤嬤道：「大公子到這裏來，似乎一句話都沒跟這裏的人說過。他是不喜歡他們嗎？」

鍾嬤嬤道：「別多。」

確實，江詞一聲招呼都沒跟他們打，一個表甚至一個眼神都沒有。

他帶著謝芫兒，去到村裏的一座房子前。

房子十分簡便，久無人住，著一頹敗的氣息。

瓦牆也有部分塌了，剩下的彷彿一推就倒，也不能再住人。

他站在房子前，抬頭了許久。

謝芫兒終是開口問道：「這是枳子姑娘的家？」

江詞點頭，道：「是，曾住這裏，家中有一位腳不便的父親。進這道門左邊有一間屋子，救我回來以後，我便在那屋子裏養傷。」

他道：「我那時想不起來我自己是誰，給我取了個名字阿游。」

「阿游，」謝芫兒道，「是順江游到這裏來的意思麼？」

江詞看了看，道：「嗯。也這麼說。」

他指著裏面有些斑駁的第二道門，又道：「那是爹的房間。」

裏面依稀還可見第三道屋門，他沒說，但可想而知，就是枳子的房間了。

他眼裏抑著沉痛，不再言語。

花枝也呆了，原本有些好奇的，這下子也噤聲了。

這三年來，從沒見過大公子流出這樣的神。

還以為他是不會有煩心事的那種人，可眼下他又這麼的悲傷難過。

江詞若無其事道：「我帶你去山坡上轉轉，在山坡上。」

謝芫兒跟著他一起往後山山坡去。

山坡上草長鶯飛，路邊的野花開得一簇簇，十分繁茂好看。

謝芫兒邊走邊隨手采幾枝野花。

花枝也一路走一路採花，不免有些新奇，道：「這漫山遍野都是野花香，可不比深宮庭院裏的差。」

後來走到一墳塋地時，江詞停了下來。

那是兩座墳，挨著一起。

墳頭青草蔥蘢，生機盎然。

花枝訥訥地道：「這就是……枳子姑娘麼？」

江詞不說話，只低頭將攜帶來的包袱打開，裏面裝的一些果品，還有香燭紙錢。

他什麼時候裝的這些，連花枝和鍾嬤嬤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