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緒紛如麻,吳有才著陸瞳啞聲開口:“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
在渾渾噩噩中告訴他真相,又在告訴他真相後他承認本不可能改變的現實,讓他認清自己的無能。
“因為,”說,“我想幫你。”
“幫我?”
陸瞳微微一笑。
棺柩是黑的,挽幛是白的,冷與暖界限一片模糊,眉眼在燈火下麗得不可思議,鬢邊那朵絹花卻開得簇然淋漓。如那些從怪誌異中披著人皮的惡鬼,在某一個雨天,從書中走出來與人做易。
你知道不懷好意,但你無法拒絕。
道:“如今整個科場都被買通,禮部中人也被勾串,十二年間換過無數主考,每一次你都落第,每一次都有不該中舉之人中舉,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代表每一年的主考都被人收買。”吳有才木然回答。
“是的,如果科舉舞弊一事不被理,那等你掛孝燒紙、買地塋葬母親之後,今後也會如從前一般,終蹭蹬,屈於庸流。這是你的宿命。”
這話太可怕了,吳有才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著陸瞳,猶如著在地獄中陡然降臨的菩薩神,目甚至帶一點虔誠,對方能在這深不見底的長淵中為他指點一條明路。
“陸大夫,我該怎麼做?”
陸瞳問:“吳有才,你想要公平嗎?”
“想。”
“如果禮部的人真被買通,這麼些年你屢次名落孫山其實是因科場舞弊,你願意將其接發,無論付出何種代價,哪怕是自己的命?”
“願意。”
“好。我告訴你怎麼辦。”
吳有才茫然看向。
“下場前舉告,無憑無據,府的人多半會將你抓起來,甚至滅口。除非下場後。”
“下場後?”
“不錯,下場後,所有考生都在舍,若有替考者,連人帶卷人贓並獲。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人微言輕,狗沆瀣一氣,說不定會找個理由將你抓起來,待秋闈後放出去,證據也就沒有了。”
“那不就沒有辦法了?”
“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將事鬧大。”
吳有才一愣:“將事鬧大?”
“不錯,”陸瞳語氣輕鬆,“如果考場舍出了人命,死了個把人,那就不是單單禮部能得下來的小事。審刑院、昭獄司甚至兵馬司都會出場,人越多,越不好大事化小,各方利益一摻雜,原本簡單的事也會變得複雜。”
吳有才抓住話中關鍵:“出人命是什麼意思?”
陸瞳笑笑,沒有回答。
天更暗了,狂風在院子裡呼嘯,雲層中電乍乍現,暴雨快來了。
吳有才看著陸瞳。
子單薄側影籠在素白衫中,纖纖掌心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方油紙包好的紙包。
的聲音也是溫的,含著幾分不聲的蠱。
“那些主考冠狗彘,擾場,使得有才者反被無才之人凌,若換做是我……”
吳有才喃喃:“若換做是你,會怎麼樣?”
微微一笑,將手心的紙包放進吳有才手中,俯湊近他耳畔,一字一頓地開口。
“當然是,殺了他。”
“轟隆——”一聲。
驚雷滾過,一道閃電照亮幽暗靈堂,也照亮了淡漠的眼。
院子裡,大雨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