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城門緩緩開啟,城走出三人。
為首的老者,須發灰白,形如枯槁,神沉;兩位中年男子,一個面皮蒼白,像是沒有生氣的死人,另外一個倒是相貌隨和,舉止謙恭。
玄夜與赤方、沐葉。
只見玄夜走出城門,頭也不抬,躬行禮,道:“于城主外出之際,玄夜唯恐有失,便封全城,所幸平安無事!”
他后的赤方與沐葉舉手行禮,齊聲說道:“恭迎于城主回城!”
奎炎與邛山急于發作,卻一時弄不清狀況。
方堃等弟子也是始料不及,一個個目瞪口呆。
十余丈外的木橋上,靜靜站著一位年輕男子與一位銀發子。其中的于野眉梢一挑,抬腳往前走去。青默默隨行,腮邊浮現出一譏誚的笑意。
“頭領……”
奎炎與邛山讓開去路。
玄夜與赤方、沐葉依然躬而立,畢恭畢敬的樣子。
于野走到三人面前,冷聲道:“為何囚山農長老?”
玄夜低著頭,鬢角的白發瑟瑟發抖,瘦骨嶙峋的臉頰著寒之氣,只見他又欠了欠子,道:“事出有因……”
“哦?”
于野的眼一寒,抬腳奔著城門走去。
眾人隨其后。
穿過城門,數百弟子聚集群,排兩行,場面壯觀,舉手高呼——
“恭迎城主——”
混之中,赤方吩咐道:“關閉城門……”
而他話音未落,忽聽叱呵聲響起——
“本城主在此,誰敢擅作主張?”
于野緩緩停下,揚聲又道:“即日起,以下犯上者,我妄城者,不管他是何人,嚴懲不貸!”
“城主威武……城主英明……”
眾弟子又是一陣高呼,卻了拘謹,多了振,顯然是由衷而發。
“奎炎、邛山晉升為長老,兼管巡星、星各堂,協助山農掌管全城事務,而山農何在……”
“他……他不肯現,尚在仙妄峰……”
“奎炎、邛山兩位長老,查點各堂人數,兄弟們甚是辛苦,當酌賞賜一二!”
“遵命!”
于野簡短代了幾句,昂首穿過歡呼雀躍的人群。
玄夜與赤方、沐葉使了個眼,隨后跟了過去。
赤方仍然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樣子。
方才的一聲叱呵,差點使他心神崩潰。而他借助鬼族,已修至合境界,竟然如此不堪,那位城主的修為又該何等強大?
沐葉招手示意,兩人悄悄來到城外。
青不喜喧囂,也無意參與紛爭,撇開人群,獨自走向城北的小院。
于野帶著玄夜穿城而過。
十多年未曾回來,城中的景象如初,卻更加的冷清。
“于城主……”
后有傳音聲響起。
于野沒有理會,踏空而起。前方便是仙妄峰,藏經閣相去不遠便是山農的府。他落在口前,便聽山農恨恨出聲——
“天日昭昭,自古不昧……”
府門前老松環抱,還有一塊青石。
于野起擺坐在青石上,道:“山農,你究竟了怎樣的委屈,城中又發生了何事,滾出來與玄夜當面對質!”
一位老者沖出府,道:“玄夜,你也有今日……”
……
與此同時。
城外的河邊杵著兩道人影,神各異、心緒莫名。
“你此前聲稱他一去不返,緣何突然歸來?”
“水無常形,人無常態,事無常規,這天下的紛紛擾擾豈有一不變的道理!”
“而他歸來之后,非但無恙,反而高深莫測,倘若他就此翻臉……”
“呵呵,因循利導,順勢而為,料也無妨!”
“你豈敢如此斷言?”
“據我所知,仙君急于得到天地星圖,又怕星圖損毀,前功盡棄,或是走消息,驚魁星的高人,于是雙方達了默契。”
“哦?”
赤方的心神稍緩,又困不解。
他旁的沐葉一邊看著腳下的流水,一邊手托著下,含笑道:“你不必多問,總而言之,只要于野歸來,你我安危無憂……”
城北的小院。
一位銀發子悵然而立。
來到星域之后,這座小院了目前唯一的棲之所。小院先后易主多人,先是孤星的天予,接著于野,水芹,如今又到青。而亦將離去,卻不知最終去往何方。
院,滿地的灰塵與落葉。
若以星域紀年,眼下應為星域十四年的七月,正當草木萋萋的時節,院子里的兩株老樹卻是枝葉斑黃,像是不堪磨難而漸漸耗去生機。
樹木尚且懂得生死悲涼,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房倒是陳設如舊,同樣落滿了灰塵。
青揮袖一甩,院的灰塵、落葉與破爛的草席卷到一旁。扔出一張席子鋪在地上,扯過木幾斜倚而坐,翻手拿出一個酒壇。
酒壇空了?
藏酒已無。
青像是備打擊,神失落,眼幽怨,遂丟下空酒壇子悻悻而起。走出院子,循著來路直奔路口的酒肆而去。
酒肆關門閉戶,見不到人影。
青揮袖一甩,破門而,尋至后院的庫房,將百壇藏酒一掃而空,然后抓著一張凳子來到門外坐下,舉起壇子灌了一口酒。苦的酒水懷,煩躁的心緒漸趨安寧。抬腳架在凳子上,繼續昂首痛飲。
“哎呀,何人放肆……”
便于此時,幾位修士從巡星崖返回,許是領取了賞賜,各自興高采烈,忽見酒肆的門扇破碎,頓時大喊大,卻又嚇得猛然閉上。
門前坐著一位銀發子,竟然是于城主邊的神仙子。
果不其然,又見神態睥睨,不怒自威,轉而看向城東的仙妄峰,幽幽吐著酒氣……
此時此刻。
仙妄峰藏經閣一側的府門前。
于野端坐在青石之上,面沉似水,不聲。左右站著兩位老者,正是山農與玄夜,而一個滿臉怒容,神乖戾,趾高氣揚,一個形容枯槁,氣人,卻佝僂著子,話語聲著無奈——
“正如之前所說,不敢有半句瞞,玄某奉命來到妄城,只為監視于城主,倘若于城主去向不明,玄某難辭其咎,唯有嫁禍于山農,否則休想活命。而之所以封城,也是期待于城主歸來。山農道兄……”
玄夜沖著山農躬一禮,道:“玄某也是迫不得已,在此賠罪了。所幸于城主歸來,尚未釀大錯!”
山農一甩下,依然怒氣難消。
玄夜又沖著于野拱了拱手,道:“據項先金仙所說,于城主曾與炎仙君達約定,你只需留在賊星候命,便可相安無事。而玄某能否保住這條老命,只在于城主的一念之間!”
曾經的鬼域至尊,神莫測的強敵,令人談之變的可怕人,如今卻盡其卑微之能,只為保住一條老命?
于野默默注視著玄夜的一舉一,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返回妄城之后,獲悉城中的變故,他沒有怒、發火,也沒有理會一面之詞,而是讓山農與玄夜當面對質。
玄夜卻一反常態,并未狡辯,而是直接道出他奉命行事的苦衷,以及囚山農、奪取妄城的。
監視他于野,以防星圖丟失?推卸罪責、嫁禍山農的說法,倒是沒有破綻。
而修仙者為了活命,便甘當鷹犬,背信棄義,盡顯人的卑劣與齷齪。如此孜孜以求的辛苦修行,又所為哪般?
于野沉默了許久,淡淡說道:“此事且罷,便由山農接管城中事務!”
“哼!”
山農怒哼一聲,道:“有道是天日昭昭,自古不昧。玄夜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即刻足十年,不得擅離府半步!”
“遵命!”
玄夜未敢質疑,舉手領命,帶著蕭瑟與落寞的神態告辭離去。
而山農仍未罷休,道:“赤方與沐葉雖非主兇,卻為同伙,罰去巡星堂看守城門,以儆效尤!”
于野微微頷首。
將赤方與沐葉罰去看守城門,由奎炎與邛山盯著,倒不虞兩人暗中使壞。
“哼!”
又聽山農哼了一聲。
于野忍耐不住,站起來,教訓道:“你這老兒,過猶不及啊!”
山農依然面對怒容,翻手拿出一枚戒子。
于野接過戒子,好奇道:“這是……”
“十多年間,各城的長老、城主求我煉制丹,推辭不過,便應承下來,不妨盡數給城主置!”
戒子果然收納著百余枚丹。
“你又在害我!”
“城主只知魂之煞,可見有人因此招禍?”
“未曾!”
“一枚丹的魂之煞,只需閉關十年便可化解,城主卻一次吞數十枚之多,除非殺戮、或吞服藤丹,否則如何化解丹之毒?”
“你何不早說?”
“哼,多高人毀于貪念,我本想看你倒霉,又何必多說?”
山農忽而改為傳音,道:“想必于城主已尋獲藤丹,并且境界有,你此前逃離賊星,便是為了渡劫吧?卻不敢走風聲,從無天仙坐守一城之地,否則炎仙君必然尋來,百萬里之,你休想逃他的命牌追魂!”
“命牌追魂?”
于野微微皺眉,道:“倘若各城的長老、城主前來討取丹,我該如何應對?”
山農突然后退兩步,不答反問道:“這天下寶,為何人所得?”
于野不假思索道:“有德者居之!”
“呵呵!”
山農轉臨崖而立,拈須冷笑道:“所謂的仁義道德,不外乎弱者的自欺欺人罷了。這天下寶,只為強者所得。你若是足夠強大,百枚丹盡數歸你,否則,一一奉還便是!”
于野眉梢一挑,收起戒子。
就此俯瞰全城,可見城西路口的酒肆門前圍著群的修士,一銀發子舉酒痛飲,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