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眼皮子輕跳。
“先前殿下的話,我聽見了。破鏡,不能重圓。”那襲白側影安靜,“長生亦覺如此。”
深水咽石的嗓音,從他口中說出,莫名有一種決絕的意味。說話間,梅長生將環在托盤里的一套功夫茶瓷一一揀出。
一個個都摔碎。
仿佛怕驚擾到邊人,他的作很淺,只是擲出的腕力帶著發狠的勁,落地的瓷杯無一例外,都被他摔個碎。
他另一只手,由始至終穩穩牽著宣明珠,皮相的隙,氤氳出一圈的熱氣。
他轉頭,還是那樣靜靜的神,眼中卻多了說不清的膠著:“過去不好的,干脆便打碎個干凈,破瓷爛盞,咱們不要了,不圓了。咱們……重新換種樣子,從頭來過,好不好?”
他在說什麼?
宣明珠懷疑自己的耳朵失靈了。
他低低的嗓音,如泣如訴,如抑如慕,如丟盔卸甲,如堅不可摧。
做出如此示弱的姿態,骨子里頭卻比誰都強勢。
一池靜水被風吹割出片片漣漪,腳下盡是碎瓷,轉頭,看見那張被暴力清理干凈的石桌上,僅剩了一只蓄水用的細口銅瓶兒。
摔不破踩不扁的一個銅瓶。
“你……”
退了一步,手腕還在他手里,又被用力勾了回去。
趔趄的蓮如花旋開旋又散,如同那些突如其來的話在腦子里逛里逛,宣明珠鼻子撞上他口,頓時陷一團含混著龍涎香的曖昧氣息中。
腦子一懵,繼而完全反應過來,蜷手抵在他膛上,真惱了,也真了:“你說的甚話,糊涂了罷!抑或,抑或為了給寶一個完整的家麼?”
“為我自己。”
梅長生低頭掐住纖腰,眼珠黑得像兩口無底的深,腔克制不住地發發麻,從嚨深抖出的聲音燙著耳,明明白白地告訴:
“是我梅長生放不下宣明珠,我想要你。”
藏不住,那些心事宛如自己長著腳,尋著個兒便要破腔而出。
還是說出來了。
引以為傲的從容鎮定,在面前一文不值。
說了便說了吧,忍到今天,他已經半點都不想也半點都不能再忍了。
男人咬著牙關,有些瘋的笑意還是流出角,無法自控地低喃了好幾遍:“我想要你。”
我離不開你。
我死也只能死在你手里。
你救一救我。
你別走了,我不了。
宣明珠瞪著眼憤然揚手,掌心將要摑上去時,目忽被那片紅腫,沒來由的卸了力道,最終掌緣僅在他的下頷過。
“殿下!”
“公子?!”
畢竟不是封閉的船艙、為所為的夢里了,水榭這邊的靜很快驚了人,泓兒澄兒上前,姜瑾余七郎隨之而至。
兵荒馬地將兩人分開。
“走!”宣明珠被侍護在后,哆嗦著甩袖邁步。
“明珠。”梅長生要追,姜瑾一臉菜地抱住面呈癲狂的他,“公子,老爺和太太都在府上呢,您要干什麼呀……”
梅長生全然不理,執拗地向宣明珠:“方才你擋在我前,當真只是出于維護臣子的原因嗎,明珠,你對我有無一一毫的心疼?”
“你回頭看我一眼,看著我說。”
“殿下快走,這人胡言語的瘋魔了。”澄兒護著公主疾步向外走,方才就差一步,眼睜睜看著公主被那狂徒抱了,到這會子渾還氣得發呢。
說完,卻見殿下停下了腳步。
心里咯噔一下,預不好,“……殿下?”
宣明珠轉回頭,看著梅鶴庭那半爿臉。
攥了下手心,語氣平靜,“人煮個蛋,敷一敷吧。”
梅長生指尖抖,水紅的眼眸似哭似笑,擺開攔在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蹭前兩步,“好、煮,你、你來幫我一,好麼。”
宣明珠似未計較他話里的無禮,搖搖頭,“我與人有約。”
“方才的話,我聽明白了。”怒氣褪去,那雙鎮古的眸凝在梅長生臉上。“且,各自冷靜,容我想想。”
這是中的好,遇到再大的事也可以在瞬間冷靜下來。就像當初誤以為自己得了絕癥,從恐懼到接,不過半日而已。
他的這些話,雖也無藥可救,總歸不會比枯癥還可怕。
不得不承認,方才那一掌,只該萬無一失地打上去,可卻臨了收手。
——要作何解釋。
宣明珠從來不覺得,自己對梅鶴庭還留什麼。
但如今需要找到一個原因,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不過今日是言淮的生辰,因這橫生的波折,心這般,對他是不公的。
午時的日自碧藍天穹的正中央直照而下,橋邊的芍藥,秋已經凋零,但湖還在的,船還在的,眼中有星河的年還在的。宣明珠輕吐一口氣,收斂起全部雜思,取帕輕拭了一下鬢角,避免妝花。
知道他在等著,沒忘記要去為小淮兒慶生。
兩冷白的手指扯住袖。
宣明珠凝眉低頭。這是他今日第三次拉了。
“你打扮如此去見他麼。”梅長生抿薄,看著很有幾分可憐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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