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嘛，不興難過的。

幽香的氣息近在咫尺，那枚眉間痣像一滴晶瑩落的朱砂，天在云上，水在下，沒有比此刻更能聽清心跳聲的寧靜了。言淮自己不好意思地抿抿角，坐起與宣明珠相對。

眼神有些貪，又有些無奈：“阿姐為什麼總是笑著安別人，該是我來安你啊。”

認真說來，他都從沒見阿姐哭過。

嘉娘娘去世的時候他十歲，印象里，那段日子哪怕一程一程地消瘦下去，也從未在他面前落過淚，甚至連傷的神也有。

似一永遠閃耀的朝，永遠將自己颯沓風流的一面展示人前，卻很有人有幸，讓主出背后的脆弱。

言淮得知長公主休夫的消息時，曾恨不得活剮了梅鶴庭。

因為他知道，若非梅鶴庭當真徹神徹骨地傷了，以阿姐不惜與父皇爭吵也要把人得到手的格，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今日見阿姐，他卻問：“阿姐心里還有梅鶴庭嗎？”

宣明珠猝然怔愣，落在他發頂的手僵住。

本著不給小淮兒掃興的心，已盡力把那人拋在腦后了，沒想到卻是他突然提起。

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梅鶴庭嗓音哽咽的那句：醋醋，你別走。

這算什麼呢，他輕飄飄地一句，便以為能打麼，把宣明珠當什麼人了！小淮兒也是的，提這麼一干什麼。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又被翻攪起來，避開視線輕喝，“胡說什麼。”

言淮深深看幾許，慢慢笑了，“阿姐莫惱，是我失言了。”

宣明珠心閣里束著自己參不的事，不是當真的和他計較，似玩笑似嗔怪地一挑眉。

自己卻不知覺，眉間那枚天生的紅痣有多人。

言淮目灼灼的，被蠱了一樣，忍不住湊近，輕的瓣緩緩對上那粒朱砂。

宣明珠睫梢抖簌。

間隔著一寸地，言淮終究沒能親下去。

既然是一份無疾而終的，他想，應當保留他心中那份最初的純粹。

這時宣明珠突然手勾攏他后腦，向前一帶，只渡一舟的湖面，只盛兩人的船心，男子的印在了子眉上。

宣明珠就著那個姿勢，和言淮兒額頭抵著額頭，頰邊帶笑，沒有故作放達的灑也無科打諢的揶揄，只是親昵自然地用自家腦門點點他的腦門，聲道：

“扭扭做什麼，就算多送你一份生辰禮了，不過不為例啊。這下高興沒有？

“恣白記著，阿姐永遠疼你的。”

言淮簌簌地閉上眼，高興，此日此，夠他記到天荒地老了。

等他至南疆，哪怕為這一句話，他也舍不得輕死了。

而他心里也藏有對宣明珠的一句話，卻無法說出。

——總是你疼別人，誰來疼你呢，你又容許讓誰心疼你啊，阿姐。

夕的最后一余暉在水面沉落，泊舟上岸后，二人分別。

言淮說要去辦些私事，今晚上可能不回別業。

宣明珠沒問出他在人生地不的揚州有何私事要辦，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沒昏暗的夜。

“這算什麼，不是說好一起去喝酒嗎……”

宣明珠嘀咕一句，轉頭問泓兒，“你瞧著他今日是不是像有心事的模樣？”

泓兒道，“言世子與殿下最為心了，殿下別多想，大抵世子是真有事吧。”又問道，“殿下，回別業嗎？”

慶完了生，游過了湖，天已晚，確實沒有不回去的理由。

宣明珠回了一眼沉沉如霧的湖泊。

以為，與言淮共渡過一個下午，該忘掉的便可以忘掉了。

“回。”

然而行駛的車馬在半道上還是改轍去了梅府。

宣明珠對泓兒和澄兒說，這只是因為白日沒見著寶他們，有些惦念孩子。

只是如此。

到了梅府，暮徹底四合，梅府門前燈籠大亮，門房見到大長公主夤夜降臨，連忙迎請。

闔府上下都已接到命令的，但凡大長公主過來，不必通傳不許多問，府各隨公主想去何地，皆通行無阻而已。

宣明珠也沒讓管事往正房那邊報，“本宮不過來瞧瞧寶丫頭，大夜里的，不必驚老爺太太了。”

寶和兩個哥哥住在正房旁邊的棠棣軒。

這個安排宣明珠府拜訪那一日便知道了，同時也知道，梅鶴庭的住所在東院。

只因當年，隨他在那清雅的院落住過一段時日。

站在庭子的岔道上沉默一瞬，看寶，應向南去，宣明珠的步履卻向東邁出。

從這一步邁出去開始，宣明珠便無法再用那些借口說服自己了。想念孩子，多個白天不能來，既然來了，又為什麼拐到這里。

心中有無數的糾結和自疑，步子卻也沒停。

難道是因為白天的那些瓷摔得太響了，盤旋在耳邊不去？

是因為那些不著調的混話，讓至今猶有一口氣堵在口？

還是他拿那半張紅腫的臉來賣可憐，太過惱人……

是從心的人，盡管白天是自己說的，彼此且各自冷靜一番，但按捺了一日，宣明珠還是發現，若不能面對面問個清楚，問他是何時有的這種想法，那麼在南下同舟這將近一個月的種種相，都站不住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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