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筆的大晉新相，著紫綾大料一品服，十三銙金玉帶之上紫金魚袋與躞蹀七事齊備，玉冠玄靴，風儀卓犖。

他的語調清徐而有條不紊，將在西蜀所見的民風稟報上聽，提出了裁冗、以及中樞直接下派監管史兩策。

皇帝聽后中有了大致章程，頷首沉：“既如此，待卿家正式閣后，擬個章程出來兩省合議。”

言訖，皇帝以審視的目看向這位大晉以來最年輕的宰輔。

臉比元旦那日潤澤了些，卻猶似渡有一層清霜之，只是并不顯得病態萎靡，反而襯得他神俊骨清。

皇帝不由便晃了下神，這樣的人若沒有被皇姑姑握在手里，不知要顛倒多上京閨閣淑的春心。

至于梅長生與皇姑姑的事，皇帝可是不好意思過問的，托他的福，皇帝數日都未能去翠微宮給姑母好好拜個年，就怕撞上什麼場面尷尬。

梅長生還維持著揖手之姿，楚楚的冠儀度，仿佛天生不知狎為何。皇帝這麼看著，好似與從前并無不同啊，忽而心想，皇姑姑不會再一回委屈吧？不過話說回來，姑母由來有主張，說不準這位不茍言笑的梅大人私底下……宣長賜發覺自己的思緒跑偏了，忙的輕咳一聲：

“此事不甚急，還是那句話，中書令的位置給你留著，切以保養為先。三月春闈，朕有意令卿為主考，卿家才學冠絕當朝，此任非卿莫屬。”

“臣遵旨。”梅長生拱手領命，似對陛下的心思無所覺察。皇帝又為揚州事嘉獎他幾語，賜他一副三公規制的海紋雙玉玨，令他退了。

梅長生出兩儀殿，過朱明門與右延明門，到中書省了一面。

不算正式的會晤，然而長份所在，在值之人見到他連忙起揖禮，口稱：“下見過閣老。”

梅長生紫羅袍邁檻，清和的目環視一周，頷首：“諸僚友不必多禮。”

他向中書侍郎狄元英，修長而冷白的手指輕捻了捻，出此日宮后的第一個淺笑，“狄師兄，別來無恙。”

狄元英心頭微凜，面上客氣地拱手笑道：“恭喜梅大人榮升。大人為上峰，這聲師兄，下可不敢擔當啊。”

他不過在帝師座下做過半年的記名弟子，當初也是為了搏個好名，方與梅長生攀上師兄弟的。

狄元英猶記得，此子當初是如何遠在汝州，便設計摘了門下省江琮江閣老的烏紗帽。

年紀輕輕，雷霆手段，又得陛下倚重，前途自不可限量。偏生自己有樁把柄在人家手里，那便是當初聽聞大長公主與他休離后，他立刻上疏薦梅長生閣。

這是狄元英的私心，一來當時與長公主針鋒相對久了，一慣不喜豪縱，想借此斬斷與探花才子的關系，二來拉攏他這個梅師弟，即使不能閣，讓他也記自己一份人。

可惜狄元英估錯了形勢，梅長生與大長公主當初遠不是相看兩厭的，以至于他元旦宴上聽聞陛下要擢梅長生為宰輔，第一個念頭便是防著他秋后算賬。

狄夫人得知他的擔憂，還在家中笑他多慮：“那梅郎君我亦見過的，風清霽月一位才學公子，怎麼會小肚腸呢。只可惜，我瞧著刑家蕓娘子與他倒般配，不料竟不。”

真是婦道人家！這會子還想著刑蕓呢，狄元英悔不當初，他便是聽了那丫頭片子的一面之辭，差點害死自己。

過往亦定，日后他在梅長生手底做事，唯有提起一萬個小心，哪里還敢以師兄弟相稱。

梅長生見他眼變幻不定，倒好笑起來，未再說什麼，告辭踅出來。

折去一趟南囿，而后出了宮。

宮門外，姜瑾正輕跺著腳等候公子，忽見公子拎著條兒花枝走出闕，捻指把玩，意態閑懶，仿佛宮不是去晤對而是去賞花的。

他愣了一愣，上前將風裘披在公子上，“公子，一切可順利？”

“沒什麼不順。”梅長生問道，“公主回府了？”

“是，今早出宮回府的，中途路過宜春樂坊，駕停憩，眼下八是在坊中。”姜瑾早將宣明珠的行程打聽得明明白白，就等著公子問呢，忙不迭有一說一地回言。

梅長生聽后果然微微抿起薄，“那麼這便過去吧。”

姜瑾心松一口氣，如今見公子一笑真是太難了，了雙手，快步去將宮墻下的馬車駕來。

宜春樂坊中，楊珂芝負手嘖嘖稱奇地打量著宣明珠，“不得了，可不是年關底下那一臉喪氣相了，咱們的公主殿下這是打哪兒滋潤回來的呀？”

知道梅鶴庭回來了，也聽聞皇帝賞功臣在宮里含麒閣住了三日，這兩人之間的貓膩，楊大娘子就算沒親眼見著，從老朋友這張紅煥發的臉上瞧也瞧出來了。

披狐腋圍肩的宣明珠飲一口錯認水，沖莞爾一樂。

都是自家姐妹，之前的抑是真抑，而今緩過那口氣，松快也是真松快，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

德！楊珂芝著臉上那片愜意滿足的神，搖搖頭：“我可真有點害怕了。”

宣明珠知里沒好話，嫵地翻翻眼皮，還是紆了個尊問：“怕什麼呀？”

“怕你再和我絕一次。”楊珂芝有幾分心有余悸地問，“妹妹，你不會又陷進去了吧。且說我不是勸分不勸合的人，只是有些不明，你與他過去那七年，不是短短幾個月——真的不計較了？不似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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