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青愣愣看著面前的竹月,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麼竹月還是夢里那副雙丫髻的打扮?竹月年歲漸長,這些年分明早已改了單髻。
再低下頭去看自己,怎麼也穿著好多年不見的舊裳。
還有面前案上的醫書,竟也是許多年前早就學完了的一卷。
……這是還在夢里嗎?
裴雪青用力眨了眨眼,再次看過面前的竹月,案上的醫書,自己這裳,又稀里糊涂地向窗外,發覺天氣也并非來時的天,而是碧空如洗的晴日。
“今日什麼日子?”裴雪青呆呆地問。
“二月初三。”
“哪年的二月初三?”
“姑娘您別嚇奴婢,今年是興武八年呀。”
像一道驚雷打在頭頂,裴雪青暈暈乎乎半晌,著皮道:“你說今日是興武八年的二月初三?是我要答謝沈郎君救命之恩,給他看傷的日子?”
“您可算想起來了。”竹月似是松了口氣,一偏頭看見了什麼人,“姑娘,沈郎君來了!”
裴雪青在驚魂未定之中驀然抬首去。
春瀲滟里,錦年晃晃悠悠,吊兒郎當地踩上木橋,一步步朝水榭走來。
裴雪青心跳怦怦震響,遲疑著緩緩站了起來,邁著虛浮的腳步慢慢走上前去,瞇起眼盯了那張越來越近的年輕面龐,瞬間紅了眼眶。
年走到跟前站定,看著的淚眼愣了愣,見遲遲不開口,比了個打住的手勢:“不必,那日是裴姑娘自個兒走運,遇見我瞎貓著死耗子千年中一回箭,不是說要還我匕首嗎,我匕首呢?”
沈元相朝攤開了手。
裴雪青一剎那淚如泉涌,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裴沈篇完—】
第107章 寶嘉×李答風·風徐來·壹(李答風孤獨終老。)
武十一年,除夕夜。
長安城城樓外,兩個穿鮮麗襖,外罩銀狐斗篷的姑娘人手一只孔明燈,在婢的幫襯下將燈罩一點點撐開。
姜稚一面搗鼓著自己的燈,一面瞅了眼寶嘉那只,看到燈罩上赫然七個飄逸的大字——
“阿姊,這燈是拿來祈福許愿的,可不是拿來咒人的。”
寶嘉眼一:“你怎知孤獨終老是咒人的話,說不定人家就喜歡孤獨終老呢?”
“這世上哪兒有喜歡孤獨終老的人?”
兩人引了火親手點燃燈芯,兩盞孔明燈在火里徐徐高升。
寶嘉站在原地,眼著燈隨風飄遠,不知在答姜稚還是自言自語:“一走七年杳無音信,回京一個多月半步也沒踏進這長安城門,不是喜歡孤獨終老是什麼。”
“我看人家是聽聞阿姊府上如今面首群,所以才不來自討沒趣了呢。”
“你一小孩兒懂什麼?我與他相識的時候你才八歲。”
姜稚撇撇:“那我如今長大了呀,阿姊說與我聽聽嘛,你與李軍醫究竟怎麼回事?”
“太長了,懶得說。”
“那就與我說個開頭和結尾,中間我自己來猜就是了。”
“你阿策哥哥也日這麼被你磨纏?”寶嘉笑著覷覷,拿沒法,沉默片刻,仰頭著天邊遠去的燈緩緩開了口。
“開頭也沒什麼特別的,他父親當年在太醫署任職,醫不錯,懸診脈的技藝也比同僚可靠,后宮便常請這位李太醫診脈,我也是如此。有次我子不舒服,照舊指名李太醫來,卻聽說李太醫在范貴妃那兒,一整天都走不開。原本換個太醫也沒什麼,但這事擺明了是范貴妃故意不放人,我當年也是小孩心,便非要李太醫過來。”
姜稚大概明白,寶嘉阿姊是自己開府以后才與圣上、皇后還有太子關系疏遠,當年住在宮里時應當與他們尚算和睦,范貴妃與皇后作對,兒子二皇子又與太子作對,寶嘉阿姊當年肯定幫著母后和兄長,忍不了范貴妃踩在頭上。
“結果你也猜得到,范貴妃仗著河東范氏的勢力,在宮中一向囂張跋扈,李太醫得罪不起,但也知道若換別的同僚來我這兒,我肯定不買賬,便派了個特別的人來我宮中請罪。”
“這特別的人便是他的親兒子?李軍醫那時候還未及冠,便已在宮中任職嗎?”
“算半任職吧,李答風當年是太醫署的學生,也有跟著太醫出診的時候,不過都是去些吏家中,進后宮倒是頭一次。”
“那真是可憐李軍醫了,頭一次去便一鼻子灰,知道后宮水多深了。”
寶嘉以為說起這等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應當同嚼蠟一般毫無滋味,被姜稚這一說,一邊講竟一邊笑出了聲:“他的鼻子可不著灰,人明著呢。”
約還記得,那天李答風來的時候正為范貴妃火冒三丈,肚子又疼得厲害,聽他在那兒不疾不徐地自報家門,躺在榻上砸了一盞茶出去。
茶盞砸得稀碎,就砸在李答風跟前。的婢翠眉微笑著說場面話,說子不舒服,氣不順呢。
還以為這李太醫的兒子是被派來當氣包的,肯定嚇得抖如篩糠了,沒想到隔著床帳看見那道高高瘦瘦的影彎下去,撿起了地上的茶盞碎片。
片刻后便聽見一道斯文的男聲在帳外響起:“公主腹痛,微臣本也要過問公主今日的吃食,想來公主是在告訴微臣方才飲用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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