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寧想得越來越遠，心里竟然激起來。直到王禮一聲請安，才喚回他的思緒。

“陛下，已經找到林安！”

“啊……好！”

李廣寧看了看杜玉章。喝了參湯后，他總算恢復了些元氣，似乎也能勉強坐起了。

“杜卿，你在這里等著朕。等會我林安派人來給你醫治。”

說完，他將杜玉章獨自留在龍榻上，自己去往外殿，準備召見林安。王禮當然也跟著他一起去。走之前，他特意湊近看了看杜玉章，嚇得倒一口冷氣。

——杜相這臉，哪里還像個活人？這不就是上了年紀的人常說的，是“一臉死氣”麼？

都說人現了死相，就算神仙也難救……杜相這……這……

王禮嚇得心怦怦跳，但他也沒有一點辦法。他只能囑咐小太監們，

“好生伺候杜相！若他有個什麼不適，要快些來向我匯報！知道了麼？不然，別說陛下，就連我都不會饒了你們！”

小太監們一起跪下，回聲“是”。

王禮走后，其中一小太監住腰間一個小錦囊，用力咽了一口吐沫。

錦囊里，是徐妃派人給他的藥。

——這杜相是陛下親近的人……可徐妃，才是有太后支持的正牌妃子！

——那一日徐妃賜給他的賞錢，足夠在外面買上百畝良田，一個大宅，做個地主了。再做這麼一票，徐妃答應了送他出宮，再不用膽戰心驚地伺候人……這宮里，皇帝嚴厲，妃子刻薄，哪里伺候不好就有命危險！連大太監都對他們非打即罵，哪有人將他們當人看？

——不過是些藥，徐妃說死不了人的，對子都沒有大礙。也不過是他們高權妃之間的爭斗……

小太監又咽了口吐沫——為了出宮，就拼了吧！

杜玉章躺在龍榻上，四周幽幽跳的燭火，好像一雙雙眼睛，在盯著他看。看久了，杜玉章覺得頭昏眼花，口難耐。

“有茶麼？”

杜玉章才問完，就有一個小太監跪著膝行幾步，捧著一個瓷盤過來了。似乎他不是現去接水，而是預備許久，就等著杜玉章要茶喝。

他手里端著的茶杯，上面渺渺飄著熱氣，散發著奇異的香氣。

“杜大人，用些茶水吧。”

杜玉章看他一眼，覺他十分面生，好像以前沒怎麼在李廣寧的寢殿中見過。但他神思恍惚下，也沒有細看，端起了茶杯。

“這茶水……與陛下平時所用的，不太一樣。”

杜玉章自言自語。卻不想，那小太監突然臉變了。

啪地一聲，他手上一抖，茶盤與茶碟齊齊跌落地上。他哆哆嗦嗦手去撿，可手指本不聽使喚，被扎得出了。

“你怕什麼？”

“是……是奴才茶泡的濃了……奴才該死！……奴才笨手笨腳，這就將地上收拾干凈了！杜大人恕罪！”

“無妨的。”杜玉章安他，“你怎麼嚇這樣？陛下平時對你們，莫非十分嚴厲？我喝茶濃淡都可以，不會責罰你。你不用這樣怕。”

小太監跪在地上，還在哆嗦著收拾瓷片，也顧不上手指上的傷口。他慌急了，本不敢抬頭看杜玉章。

杜玉章看他這樣，輕嘆了口氣。他知道，送進來做太監的年，個個世可憐。杜玉章從腰里解下個小玉墜，遞給他。

“說了不用怕。來，這東西賞你了。你年紀這樣小，在宮里也是艱苦。這個拿去賣了，買糖吃吧。就算我謝謝你為我端茶來。”

聽了這句話，小太監僵住了。他沒有抬頭，卻抖的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