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省紀委人員帶著職業化嚴肅和高深莫測，掏出介紹信后出示工作證，一個莫樹言，一個李濤。

彪見兩人沒有宣布對自己實施雙規，高懸著的心輕輕落下，卻轉起了心思：按省紀委辦案流程，到縣一級或者找縣委書記，或者與縣紀委對口聯系，為何跑到縣長辦公室

當下試探道：“兩位領導，不知有什麼需要縣里配合的”

莫樹言直截了當：“請把三灘鎮書記方晟到你辦公室，我們需要他配合調查。”

配合調查，說得倒客氣，其實就是雙規

彪心里樂開了花，暗想方晟啊方晟，你讓我在黃海混不下去，自己也沒好下場

里卻說：“我是縣長，他來不太方便吧，要不要請韓書記或縣紀委”

李濤手一擺，冷冷道：“黃海的況我們很清楚，否則不會直接找你。省紀委調查須在當事人沒有準備的況下，事先不得泄一風聲”

彪早就一百二十個愿意，仍面難：“可是按組織程序”

莫樹言掏出手機：“要不要鄭書記親自跟你說話”

鄭子建是省紀委常務副書記，聽說是他親自部署，彪倒敢多說半個字，忙不迭說：“不必，不必，我就這打電話”

兩人沒回避的意思，坐在對面目迥迥盯住他。彪知道是怕自己暗示什麼，遂當面撥通方晟手機，客氣地說：

“小方書記，剛剛常委會通過了三灘鎮修建景區管理樓的申請，為盡快落實到位，我臨時了相關部門負責人進行會辦，你趕過來。”

放下電話，他笑道：“兩位領導，估計他四十分鐘后到。”

兩人沒說話，半瞇著眼養神。

此時彪已琢磨過來：八錢副省長和齊書記那條線見自己久久不能撼方晟，索通過省紀委直接出手

以彪掌握的況，目前為止還沒有省紀委雙規后全而退的先例

方晟，你的政治生涯至此結束而我，彪好死不如賴活，會繼續在黃海跟他們玩下去

想到這里，彪之前的郁悶一掃而，高興得差點笑出聲來。

三灘鎮。

方晟接到電話后匆匆安排小司開車，在路上越琢磨越覺得怪異。申請修建景區管理樓的事，前期與杭真等分管領導探討過，杭真態度模棱兩可，暗示彪持反對態度，如果提縣長辦公會肯定沒戲。因此方晟才改變策略，以景區管理辦公室的名義直接提常委會，就算被否決，起碼也在縣領導面前個臉，下次要找個理由申請。

建辦公樓是容易引起爭議的大事，往返幾個回合也在預料之中。

因此方晟一是沒料到申請順利通過，二是沒料到彪居然主研究此事。常委會決議被擱置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也是常有的事，理由很多：財政沒錢；需要立項走流程；規劃不可行；環保等預案不到位等等。

上午才通過申請，接著會辦落實，要都有這樣的效率，黃海經濟早實行騰飛了

而且時間點也是問題。

接電話時是上午十點四十分，以最快速度抵達縣長辦公室，也快到十一點半，再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哪有時間會辦大凡會辦都是你一言，我一語，五六個人幾圈轉下來起碼得一個小時以上。

但這事沒辦法核實，彪沒說哪些人參與會辦，“相關部門”概念太寬泛了，令方晟有無從下手之。

車子駛縣府大院，下車后方晟習慣地朝縣長辦公室方向看了一眼，不知為何竟打了個寒噤，走出幾步后想了想又折回，把手機給小司，吩咐道：

“半小時后把手機送到縣長辦公室，一旦發現不對，立即通知趙堯堯和妮婭，同時把我手機上的急聯系電話發給趙堯堯。”

小司會意點點頭。

敲開縣長辦公室門，一進去就到撲面而來的寒氣，彪坐在座位沒用，迎面上來兩個人，為首的說：

“你是三灘鎮書記方晟”

方晟已知不妙，鎮定地說：“是。”

“我們是省紀委第三監察室的，前期接到關于沿海觀帶項目資金使用方面的舉報，需要你配合調查。”

“沒問題。”方晟說。

“跟我們走。”

莫樹言冷冰冰說，三人在書引導下經右側通道繞到停車場，上車后從后門飛快地駛離縣府大院。

彪默算省紀委的車已駛出縣城上了高速，這才慢悠悠來到韓書記辦公室，一五一十回報剛才發生的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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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韓書記然大怒，當場摔掉手里的茶杯，指著彪怒道：“按組織原則你應該第一時間向我報告，按調查流程應該與紀委通，為何故意拖到事后你到底有沒有保護黃海年輕干部的意識”

彪故意嘆氣：“我是想通報的，省紀委同志不讓，說防止走風聲。韓書記，如果方晟確實不存在經濟問題，正不怕影子歪，還怕查嗎”

他故意掉“同志”兩個字，顯然已認定方晟難逃此劫，不再是“黨同志”了。

見他幸災樂禍的模樣，韓書記冷靜下來，道：“關于你嚴重違反組織原則的問題，我會常委會上解決。你先出去”

“隨時聽候會議通知。”彪索撕破臉道。

看著彪離去，韓書記罕有地點燃香煙，皺眉思考。

省紀委突襲黃海雙規方晟，無疑將引發場軒然大波。誰是幕后指使為何不惜違反雙規流程強行帶人方晟經濟方面到底有無問題如何通知他背后的勢力挽回局勢

自己將在此次考驗中扮演什麼角

事實上最后一個問題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想了又想，算了又算，韓書記把各個風險點和利益點都梳理了一遍，這才拿起電話打給朱正，先通報相關況，然后以嚴肅的語氣要求他注意穩定三灘鎮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不能制造恐慌緒，至于方晟的事要相信組織。

然而此時誰能代表組織，韓書記心里都沒底。他只是以委婉的方式讓朱正等人設法聯系方晟省里的后臺，工作只是幌子。

接著他又撥了個號，接通后以沉痛的語氣說：“許市長，我沒保護好小方同志”

然后詳細講述了方晟被雙規的經過，許玉賢又急又怒，怒道：“彪怎麼做出這種吃里外的勾當忘了黃海縣還有你韓書記，梧湘市還有我和秦書記哪條規定允許他直接打電話給小方同志接雙規替我轉告他，這事沒完”

韓書記道：“我已說過開常委會解決此事，眼下當務之急是查清省里的態度，小方同志到底做錯了什麼問題嚴重到什麼程度這些況我們一無所知。”

許玉賢沉默片刻，道：“我會想辦法的，關于黃海縣常委會的事，我要親自參加，作為作為一次縣領導班子民主生活會”

還到約定的半小時，小司已在司機班聽說方晟被雙規的消息，迅速核實后，他本沒有震驚、憤怒、驚慌等緒，而是掏出手機通知了兩個人：趙堯堯和妮婭。

妮婭似乎早有預，淡淡說注意趙堯堯的人安全，方晟的事我來理。

趙堯堯則第一時間趕到朱正辦公室，楚中林和程庚明已在那兒急商議對策。堅信消息來源是真的，隨即打電話給母親，質問是否家族做的手腳。

母親道：“你太任，方晟太猖狂，完全不知天高地厚，家里人決定給他個教訓而已。上次媽提的事不妨再考慮考慮，同意的話他很快會沒事，照樣當鎮書記，不過至此為止；不同意，判個三年五年都是可以的，公職肯定沒了。記住，這不是換，而是教訓，教訓”

趙堯堯心都氣炸了，搜腸刮肚想了句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以從未有過的冰冷大聲道：“你真是鮮廉寡恥的人”

放下電話眼淚奪眶而出。

想不到對方晟最致命的打擊來自自己的親人

怔忡間，小司發來方晟手機中急聯系號碼，一個很奇怪的區號，名字寫著副院長白翎。

什麼意思白翎調到偏遠的地方當副院長

來不及多想，迅速撥打這個號碼，響了十多聲后終于有人接聽，威嚴地問：“你是誰”

“我我是白翎的朋友，有非常急的事找。”

對方哼了一聲，道：“過會兒回給你。”

經過難熬的十多分鐘等待，手機響起，還是剛才的電話號碼，接通后傳來白翎焦急的聲音：

“方晟怎麼了”

不知為何，白翎的聲音反而讓趙堯堯安定下來，遂講了方晟被雙規的經過，白翎第一反應便是：

“是你家弄的鬼名堂太無恥了”

趙堯堯急急說：“眼下當務之急是趕救他出來”

“省紀委出手，只要符合程序，即使出來也得蛻層皮啊”白翎似乎在考慮什麼。

擔心不愿多管閑事，趙堯堯索說：“白翎，我知道你也喜歡他，只要讓他毫發無損地出來，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白翎一愣，惱怒道：“你想哪去了，現在是說那些沒用的時候嗎我會全力而為”

說罷便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