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趙堯堯正式出院，兩名寡言而嚴肅的年輕人沖方晟夫妻倆敬了個軍禮便迅速消失。

本來趙母提議接母子倆到京都于家大院住段時間，那里能提供最好的醫療技和營養供應，還有訓練有素的保姆和24小時隨時服務的警衛。趙堯堯擔心不自在，也不愿與于家那些趾高氣揚的人打道，婉言謝絕。

但黃海畢竟是縣城，條件一般，且方晟天忙于工作，夜里也沒力照顧孩子，商議之后采納肖蘭的意見，在方家住的小區里租了套三室兩廳的房子，白天方池宗和肖蘭兩頭跑，夜里有保姆協助趙堯堯是不在乎花錢的主兒，通過正規中介公司雇請了四名經過專業培訓的保姆。白天兩人主要負責清潔衛生、熬湯燒菜、陪伴趙堯堯和小貝在小區里散步；晚上兩人負責沖、小貝哭鬧時抱哄，以及防止孩子踢打被子。

保姆們采取日薪制，方池宗和肖蘭出于好奇問了一次，被高昂的價格嚇得半晌沒緩過勁。

這期間怡冠公司發生了一件大事，妮婭也被卷其中，連看干兒子的時間都沒有。

起因是省審計廳對怡冠公司的常規審計。作為原國資委下轄事業單位，鉤后仍承擔監督、管理、參與運營國資委批準的絕大部分重大工程，審計廳每兩年要對怡冠進行一次常規檢查，這是很正常的既定程序。

然而本來流于形式的例行審計，這次空前嚴厲和認真，且審計組進場時就下達一系列規定：嚴格遵守審計紀律，不得接被審計吃請，不得接任何饋贈，不得外出游玩等等。

審計組員也非以往審計廳各室的面孔，而是各市縣審計局調的英，往那兒一坐便有迫。個個冷冰冰不茍言笑，工作期間除了上洗手所絕不挪子，怡冠放在會議室的香煙、水果、零食沒有一下，只有喝茶、喝咖啡，連茶葉和咖啡都是自帶。

沒多久審計組便挖出個大炸彈

事要從兩年前說起。瀟南市委常委，副市長雷南的兒子雷之鴻在郊區搞房產開發，計劃搞面向高收群的高檔別墅區，蓋三十幢別墅，中間有花園和湖泊。怡冠公司總與雷南曾在國土廳同事過幾年，卻不過雷南的面子，以方式投了二千萬到雷之鴻的房產公司，約占總份20左右。

對高檔別墅區來說，一個億只是先期開發和土建費用，雷之鴻計劃缺口由售賣樓花和貸款彌補。有老子撐腰，到哪家銀行還不是一路綠燈暢通無阻然而開工后進展得很不順利，一方面由于征地時還有后癥沒有解決，當地農民經常到工地上鬧事，甚至集攔到公路喊冤，造極壞的影響，要知道現在正府最忌諱群事件，很多員紛紛向上反映，甚至鬧到常委會；另一方面雷之鴻在建筑方面是外行，手底下沒有的工程隊，結果造工程層層轉包，最后出了問題轉悠半天都找不到正主，將雷家父子倆弄得焦頭爛額，狼狽不堪。

迫于部力和建設困境，雷南不得不厚著臉皮出面幫兒子擺平，請求怡冠和另一家房產公司購買雷之鴻持有的份，以便從這塊地的開發中全而退。這種爛攤子誰也不愿接手，總也很為難，支支吾吾拖了幾個月，后來雷南找省里相關領導出面，迫怡冠接手為最大的東，再掏了一大筆錢進行土地補償和清理爛尾工程，前后賠進去八百多萬。

世事難料，過了一年后發改委突然批準雙江省修建一條高速公路，正好從瀟南市郊經過并有一條出口直達四公里外的別墅區。瞬時市郊附近地價飛漲，原先幾乎無人問津的別墅由于通便利，頓時為香餑餑被炒得炙手可熱。一進一出，怡冠不收回本還大撈一把。這一來到雷之鴻在家頓足捶心，后悔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心有不甘的他找到總，說水甜不忘掘井人，那塊地你賺得不輕，公司個人腰包都塞得滿滿的，不要忘了怎樣發財的。

總哭笑不得，對這種無賴簡直無語。不過反過來想想也對，盡管當初是被迫捧了個燙手的山芋，事實上還是賺錢了，干脆分點錢給他落個皆大歡喜。于是在一次高層會議上提出了這件事，大家都沒意見，經研究一致同意補償他兩百萬

但如何作這筆補償款大家費了琢磨。據規定，房產開發資金和收取的房款在銀行設有專用帳戶，專款專用，每一筆收和支出都要有合同文本、有書面材料，必須待得清清楚楚。從小金庫中列支呢，眼下從國家層面展開轟轟烈烈反洗錢活，人民銀行對大額現金支付監管得很嚴，數額太大會引起財務人員和銀行方面注意，當

然還有其它一些辦法，又怕被雷之鴻看怡冠底細抓住把柄。

想來想去，有高層出了個歪招，即以怡冠公司員工個人名義購買一套房子，然后私下以象征低價轉讓給雷之鴻，就算有人追查起來可理直氣壯地說，怎麼著朋友之間講義氣，就算我買了送給他你管得著嗎

會上一致同意采用此法，經過扯皮和推諉，這個苦差事竟落到妮婭上。因為有人說如果牽扯到最說不清的男關系上，更沒法查，中的男做事用常理無法推度。

以妮婭的明和聰明自然不愿惹火燒，但公司高層集決定，總拍板，總不能頂著干，遂無奈同意。

妮婭以個人名義向怡冠申請購房，兩百萬房款以欠條方式抵扣。年底，怡冠宣布向發放“特別貢獻獎”，金額正好是兩百萬，沖銷那張欠條。雷之鴻則如愿以償得了套別墅，心滿意足。

此次審計人員在分門別類的帳務梳理中發現這張欠條，再通過數據分析和款項去向追蹤，發覺其中的貓膩，便傳喚妮婭反復盤問，甚至以停職檢查威脅。事關怡冠集決策，以及目前已是瀟南市長的雷南，別無選擇只有咬牙死扛著，不僅拒絕承認其中曲直，反而待出一段曲折的故事。審計人員雖拿沒辦法，又不肯輕易收兵，雙方僵持不下。

妮婭過姜主任得知，此番審計廳出手不同尋常，從分管領導到審計組審計人員好像帶有某種目的而來，似乎不揪出大問題不罷休。這種況下，想通過省里的關系打招呼恐怕不太可能。

姜主任甚至懷疑審計廳沖著他而來，因為換屆在即，他是幾名沖刺副省長人選中呼聲最高的，不排除競爭對手從怡冠著手給他下絆子。

“省里的水很深，審計廳也非何省長控制的領域，你要堅決頂住。”姜主任顯然也幫不了。

眼看檢查進尾聲，在其它方面沒查出問題的審計組急眼了，又一次找妮婭“談心”失敗后揚言請省紀委介調查

從來淡定自若的妮婭有些焦慮了。

心里清楚這筆賬確實有問題，自己堅決不待，可世上沒有不風的墻，萬一其他高層泄出去怎麼辦兩百萬巨款的作手法以及資金最終去向從質上講就是違規行為，弄不好要被扣上行賄的大帽子。雖說自己沒從中撈取好，但這種事哪里說得清啊集決策最終總得有人擔責，作為執行者，極有可能會為替罪羊。

再則這幾年從人力資源部副總到怡冠副總，升遷速度之快令人瞠目，不免遭到猜忌和嫉妒，尤其對本來有希做的位置卻被搶掉的，順手一槍，落井下石什麼的想必樂意之極。

現在應該是極度危機的時刻吧妮婭翻出那個爛于心的急聯系號碼，猶豫再三，卻撥通方晟的電話。

聽完的敘述，方晟第一反應是：“不能打，那些人固然可以解除危機，但你將失去信任，以后再也得不到他們的幫助。”

“可是遠水不解近。”

方晟權衡再三，道：“你等等，我打個電話試試。”

在辦公室里轉了幾圈，斟酌好措辭，然后撥通趙母的手機，簡明扼要道：“我有個場朋友遇到麻煩，是無辜的，希能幫一把。”

趙母顯然多次理過類似事件，不慌不忙說：“單位、職務、名字，涉及的部門，發短信給我。”

短信發出后趙母那邊始終沒消息，方晟心憂如焚卻不好催促，好容易捱到第二天下午，終于回了電話，輕描淡寫道：

“都說好了，會沒事的。”

“究竟怎麼回事幕后指使是誰”方晟問。

頓了頓，道：“平安落地就行，別管太多他也就讓書打了個電話，哪會過問那麼。”

“噢，謝謝，謝謝。”

以政治局委員份本不屑理會地方勢力之爭，或許他連妮婭的名字都懶得記，完全沖方晟，不，沖小貝的面子。

“沒什麼，一家人嘛。”

接著問了小貝以及趙堯堯恢復況，才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