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幕墻，方晟深深凝視著白翎，卻做出各種鬼臉逗他笑，一臉輕松的樣子。其實方晟聽醫生介紹這段時間最痛苦難，因為考慮到麻醉的負作用不能每天都大劑量使用，最近刻意減掉百分八十的量，但手的疼痛、很多部位依然有管，滋味可想而知。

正當方晟想做個安心養傷的手勢時，幕拉黑，三十秒探時間實在太短暫了。

出了門方晟問明天能否再給三十秒，醫生不容置疑地說一個月后再來。

在國頂尖醫學權威面前，容上校也沒有發言權，默默帶他離開基地，一路急馳送到三環附近。

“打車去于家吧，我也回娘家休息一下。”

容上校特意強調回娘家而不是白家，方晟只有苦笑。

本以為能遇到老丈人，卻被告知于云復出國訪問去了，兩周后才回來。周末兩天小夫妻倆圍著小貝嬉戲玩耍，偶爾方晟陪于老爺子散會兒步，談論國家大事、國際風云變幻，清談而已。

閑聊聽說于鐵涯辭掉工作，接某國集團聘請被任命為中華區營銷總裁，很奇怪他的格居然能跟老外們打一片，而且經濟方面不甚了解，能營銷什麼呢于老爺子淡淡說由他折騰去，閑在家里悶出病來。

還聽說于道明在省里明顯被排，分工領域比前任錢復還兩個，下面部門負責人也不太聽招呼，有的事越過他直接向常務副省長或省長報告。

對此于老爺子認為很正常，地方都有欺生的習慣，“你方晟剛到江業也吃不開嘛”，于老爺子說。

方晟說空降干部承擔的力的確要比按部就班升遷的本地干部大得多。

于老爺子說關鍵不是本地或空降，而是基層歷練的經驗非常重要。京都一再強調提拔任用干部必須履歷完整，也是強調基層工作經歷，所以近幾年京都空降不人到縣里當副縣長、縣長，就是努力適應新形勢下干部培養的需要。

一個當不好縣長的人，絕對當不好省長。于老爺子用力敲著拐杖道，我說的就是鐵涯

方晟陪笑道我也任重而道遠。

于老爺子瞥他一眼，說過分謙虛就是自傲，你干得還不錯，上周炸案理得很穩健，有大將風度，云復也覺得是最好的策略。

謝謝，謝謝長輩們關心。方晟沒想到發生在小縣城的小炸案，居然驚于云復這等級別的領導，可見于家對自己的關注確實不是僅停留在上。

于老爺子若無其事說費約也在某些人的視野里，一旦突破現有境界就有人找上門了。混到縣級干部，不知多個層面、多個機構在默默審視，不要怕沒有伯樂，就怕你不是千里馬，明白嗎

是的，謝謝爺爺教誨。方晟真心實意說。

周日下午方晟和趙堯堯離開時，小貝沒象往常那樣抱著媽媽哇哇大哭，而是由生活老師陪在邊，送到院門口后依依不舍揮手道別。這個舉讓趙堯堯陡增幾分傷，說覺兒子離自己愈來愈遠。

“將來有了媳婦，你一定是個啰嗦的婆婆。”方晟打趣道。

趙堯堯了下眼淚：“才不是，哼”

輾轉回到江業，趙堯堯難得翻出一本已經發黃發舊的食譜，說明天起親自手，不在食堂里吃，給他增加營養。方晟笑道當領導最不缺的就是營養，還是別煩這個神，安安靜靜看你喜歡的證券書籍吧。

不，我非要做菜，你也必須回來吃。趙堯堯執拗地說。

方晟搔搔后腦勺，有時真搞不清腦子里想的什麼。

周一早上來到辦公室剛坐下，江璐恭恭敬敬陪著一個人進來，定睛看竟是樊紅雨，當下愣住，不知說什麼才好。

樊紅雨很正式地出手，道：“方縣長，紀書記委托，我來貴縣落實百畝試驗田項目相關事宜。”

方晟與握了下手：“歡迎，請坐。”

江璐泡了杯熱氣騰騰的茶隨即退出，門一關上，方晟就沖笑，樊紅雨被笑得臉紅，惱怒道：

“正經點，談工作呢告訴你，農科院這個項目是跟京都方面合作的，省里很重視，本周有專員到現場考察，紀書記希盡快做好準備工作。”

“我幫你聯系分管農業的寧縣長，對口接待。”

“別提他了，通了兩次電話綿綿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后來一打聽他是費約的人，可能得到授意盡量拖延。”樊紅雨氣呼呼說。

費約就這點不好，明明答應的事卻不爽快。

方晟沉片刻，道：“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百畝試驗田項目對清亭這樣的經濟發達地區來說不算什麼重大投資，紀天越一再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是不是背后另有玄機”

樊紅雨定定看了他半分鐘，嘆道：“你果然厲害。”

“關于這一點你有切會。”

“呸”啐了一口，續道，“費約一年多沒琢磨過來的事，居然被你看穿了。不錯，百畝試驗田表面上由省農科院主持，實質是某軍工研究所的一個項目，研究容當然是保的”

“噢，軍工項目的投遠不止省農科院那點投資，向來是大手筆，更重要的是紀天越能借此攀上更高級別的領導，他算的是政治賬”方晟會意笑道。

“這是，別到說。”樊紅雨叮囑道。

“我的保功夫，你懂的。”

見他笑嘻嘻一臉憊懶的樣子，樊紅雨恨得牙卻拿他沒辦法。

玩笑歸玩笑，方晟隨即通知寧樹路召開協調會，將百畝試驗田涉及到的相關部門頭頭全部到正府，當著樊紅雨的面一一部署下去，并規定完的期限。其間有兩個領導表示時間太倉促可能有難度，方晟淡淡地說規定期限完不，下次由常務副職過來回報況。

這句話有很大的殺傷力，接下來無人再敢提異議。由始至終寧樹路坐在旁邊面無表，只在散會前說了一句“大家嚴格按照方縣長的要求落實到位。”

會議結束后樊紅雨表示謝并告辭，方晟說西餐廳裝修快結束了，一起去看看

樊紅雨臉頰飛紅瞪了他一眼，迅速轉離去。

看著的背影，方晟深深嘆了口氣。憑心而論他真想跟好好敘一回舊，想到迷醉的風，狂的眼神，還有一戰再戰的激，不住心波濤洶涌。樊紅雨是繼白翎之后真正能滿足他的孩，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惜的自控力超強，能把握自己的緒不為他所左右。

周二上午，理完堆積如山的文件報告，方晟獨自驅車來到城北大工地。之所以說工地，因為放眼去到都是各類大型機械、塔吊和工程車，耳邊轟隆隆各種噪音，滿眼都是戴安全帽的工人。

二十多個標段的道路重建、拓寬工程同時開工；居民小區地基工程已經開始；學校、醫院的施工外墻基本完，里面一片忙碌的景象。

信步走了幾百米，遠遠看到一輛小轎車旁，俞鴻飛拿著圖紙邊說邊比劃，周圍站著十多人。方晟笑了笑轉到另一個方向，幾分鐘后一頭遇到邊匆匆走路邊說話的尤東明。

“方縣長有何最新指示”尤東明趕停下腳步問。

“隨便看看，你忙吧。”

方晟在里面轉了小半圈，又來到新金融街旁邊，里面同樣一派熱火朝天的施工場面。方晟角綻起微笑，繼續向行開到富民大橋然后向右拐，路面封閉了一半，另一半正在拓寬，開了一里多實在沒法前進，方晟只得棄車步行，不久來到全面工的景山寺。

寺里寺外堆滿了石料、木材和各式涂料輔料，工匠們在殿檐上、牌匾前、石坊上心雕刻，里面更是敲敲打打響一片；東側明代仿古墻已經樹起，但鏤空窗子、飛檐翹壁則要耗費相當大的力來完；北面則是典型明代風格的避風石墻，后門連同墻面由整塊石頭雕刻而，長約七米，高三四米，浮雕畫面是一幅蒼茫遼遠的山水圖，當中配合畫意正好掏了個船形石門作為大殿后門，人走進石門好象踏船艙沿江游覽一般，達到靜結合、人雕合一的效果。

方晟忍不住用手指在石面上磨挲，細膩，手堅且冰冷，有沁心脾的涼意。

穿過后門便看到起風坡，方晟心里微微一，轉過山坡，果然看到江業河邊那塊礁石上坐著一灰衫的慧明，正低著頭，不消說又瞞著師太們研讀建筑專業方面的書籍。

他悄悄掩過去，想嚇一跳。走到河邊才發現并沒有看書，正雙手捂住臉，肩頭一聳一聳正在泣。

“咦，師太為何獨自傷”方晟故意逗。

慧明連忙掉眼淚，轉瞬淚珠又一串串落，難過地說：“果然不幸言中”

“那伙老禿驢欺負你了”方晟憤憤道。

“你，你指著尼姑罵禿驢”

“對不起，我實在太憤怒了，說說原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