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與趙堯堯依依惜別，登上回瀟南的航班時，方晟腦中還在回味容上校的叮囑：

“因為他們永遠站在家族利益角度考慮問題，任何人，包括你方晟在他們眼里只是一枚小棋子，在你能帶來最大收益時予以重用，當失去價值時便毫不猶豫拋棄一邊，不會有半點憐憫。這幫人，就是一群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的吸鬼”

對于于家的算計，方晟一直懷有戒心；但白家是否如此呢，方晟有些困。

他一直認為由于白翎在白家深寵，白老爺子屋及烏對他多有些照顧。省紀委違反程序突然雙規那次，若非白老爺子出手，何世風大概不會提供太大幫助。雙規后安然而歸，為方晟仕途上有傳奇彩的經典之役。

相比趙母，方晟覺得容上校更象丈母娘。

后來方晟還問了很多問題，于老爺子有的如實相告，有的含含糊糊，還有的干脆明確說你不必打聽，有些事蒙在鼓里更好。

關于肖能否進政治局，于老爺子說哪有這麼快碧海、雙江從來沒有省委書記兼政治局委員的先例，不會因為他輕易打破慣例，除非幾年后換個直轄市，場變數太大，誰又說得清幾年后是怎樣的政治格局

提到于道明，于老爺子嘆道就留在雙江養老吧，不錯的地方，空氣比京都好多了，通也不堵，何必非要回來方晟悟出于道明的天花板大概就是正部級待遇，但肯定當不上省長。

政治有時很殘酷，玩不起就別玩。于老爺子最后說。

周一上午沒開常委會，人事調整方案仍在鑼鼓通中，外界盛傳書記縣長發生嚴重分歧，原先擬定的人選已換掉大半，方縣長還是不滿意。

縣長在常委會里占優勢，書記不得不退讓啊。傳言者都用意味深長的口吻說。

經過兩天張的調整、平衡，吳鄭榮覺得費約周五說的失之簡單暴，又急請示作了些緩沖部署，費約雖很不滿意，但如外界所說，萬一再發生爭執也沒有把握在常委會取得優勢，只能忍口氣把懸而未決人事調整趕敲定。

中午擺在方晟桌前的方案是這樣：蔡懷瑜擔任四源鎮書記不變；同意采取人才引進方式從梧湘市公安局調劑一名英擔任縣公安局副局長；縣正府辦主任面向縣鎮兩級機關公開招聘，縣委辦主任由組織部、宣傳部各推薦一名候選人。

相當于除了第一條，費約基本采納方晟的意見，只不過打了個折扣縣委辦主任部選拔，算是保留了一點面。

對于蔡懷瑜任鎮書記一事，方晟本來并沒有狙擊的想法，不過當作討價還價的籌碼，既然取得不錯的戰果，就不必過于計較了。

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

周一下午召開縣常委會，討論方晟任縣長以來第一次大規模人事調整方案。強勢的縣委書記加強勢的縣長，其他常委幾乎沒有話語權，不到兩小時便“一致通過”組織部門的提名。

蔡懷瑜如愿以償擔任四源鎮書記；

邱秋不再兼任四源鎮書記，協助縣委書記分管統戰部、統一戰線、民族宗教、黨外干部管理和開放型經濟工作；

賈恩復擔任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

其他調整職務的六十多人次，近一半是費約的人，其他要麼按方晟的要求選拔中青年干部，要麼適當照顧常委們的關系戶，總之是確保費約利益前提下的皆大歡喜。

周三組織部門正式公布縣正府辦公開招聘主任的通告，一時間為轟江業的新聞。經過報名、初審、筆試，然后方晟親自擔任主考進行面試，最終經貿委辦公室副主任柯祖華勝出，為江業場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人事調整塵埃落定，一切回歸正常。

江業餐飲業普遍斷言小洋蔥西餐廳必定曇花一現，不料其表現令人大跌眼鏡：每個周末都滿，不提前預訂本沒座；周一到周四晚上按說生意淡些，上座率也有百分之八十左右，“小洋蔥”三個字已為江業高檔餐廳的代名詞。

景山寺修復工程第二期兩百萬資金到賬后，各項修復工期強力推進，全景廓已經初步形；三井庵整搬遷全部結束，三口古井也原樣恢復，尼姑們歡天喜地住進了寬敞明亮的新房子。

新金融街、居民小區、醫院學校的建設如火如荼，一天到晚響徹著機轟鳴聲，不過由于地郊區，對江業縣城沒有毫影響。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期間沒發現陳建冬的蹤跡，仿佛突然消失似的。方晟提議撤掉暗中保護的兩名刑警，嚴華杰卻說陳建冬的格決定了不可能無疾

而終，絕對躲在暗尋找致命一擊，千萬不可大意。

方晟跟隨容上校赴京都看了白翎兩次，每次神都更好些，醫生說的質和神狀態比預期還強，因此恢復進度出乎意料，估計再休養三四個月就能出院了。

看白翎后去于家大院，隨著大會日期的臨近，于老爺子都很呆在家里了，據說不堪各方面的訪客和說客，躲到京都附近某個深山療養院與世隔絕。

這期間為“百畝試驗田”工程建設的事，樊紅雨到江業來了兩趟，都擺出一付公事公辦的模樣，說完說走毫不拖泥帶水，方晟對無可奈何。葉韻倒是約過他好幾次，考慮到小洋蔥西餐廳人流量大，容易被人發現，方晟說再緩緩。

范曉靈與他通過一次電話，討論城快速通道的拆遷補償問題，兩地宣傳口徑和補償標準要統一，否則容易引發矛盾。說到最后，范曉靈幽幽嘆了口氣，道：

“以后你不會理了我，是嗎”

方晟心一，道：“誰說的我不能只背夫之名，卻無夫之實。”

范曉靈被逗笑了，然后說：“總會有機會的。”

很長時間沒聽到周小容的消息，通過葉韻打聽，原來一個月前周小容就回碧海了，據說與籌集資金有關。據小道消息最近周小容的資金鏈似乎出了點問題，梧湘繞城高速有一段已暫時停工，原因是沒錢買材料了。

方晟搖頭嘆息。他早勸周小容別急于求，把戰線拉得太長。

舉世矚目的黨代會開幕前一天下午，網上傳聞四起，涌出各種版本的新一代領導班子名單。機關從領導到辦事員都無心工作，或在網絡瀏覽新聞，或三三兩兩湊到一起議論紛紛。

方晟也伏在電腦前瀏覽各類時評，這時江璐輕輕敲門，問道：

“外面有位訪客說是負責百畝試驗田工程建設的，還說認識你，要不要放進來”

咦，江璐不是說樊紅雨嗎來過好幾回了怎會不認識

方晟沉聲道：“請進。”

門被推開，一個俏麗端莊的軍邁步進來，微笑著看著他。方晟連忙起，驚訝地說：

“怎麼會是你”

來者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白翎的表嫂魚小婷

微笑道：“百畝試驗田項目就是我們單位主導的。”

“噢”

魚小婷就是京都郊區山里的某保單位，這線算是徹底連起來了。方晟邊為泡茶邊問：

“你負責這個項目的前期建設工作一直住這邊”

“是這樣的。我們單位對研究基地的施工、安保等有特殊要求，因此需要派人在現場監督，前兩天部征求意見，我想你不是在江業縣嘛，就主申請過來了總呆在山里悶得慌，歡不歡迎”

聽到這里，方晟明白魚小婷長期在保單位工作，涉世不深，有近于天真的坦率直白。因為自己在江業所以過來，這種話能當面說嗎傳出去更不得了

他不聲笑道：“當然歡迎，人好辦事嘛，今后研究基地建設方面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肯定會盡全力予以解決。”

魚小婷不知是否聽明白他話里的含意，轉了轉茶杯，道：“與清亭相比，江業確實不怎麼樣，為縣長，準備如何發展和振興地方經濟”

“這個題目太大了，”方晟看看時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聊，順便嘗嘗這一帶的海鮮，如何”

淺淺一笑：“我大老遠跑過來，就想吃你吹得天花墜的海鮮呀。”

反復斟酌，方晟選擇城西居民小區里的一個商務會所，這家位置偏僻，地胡同深通不便，小院子里有四個包廂，一般只對悉的客人開放，平時要提前兩三天預訂，不過以方晟的份打個電話，老板絞盡腦也得騰出地方。

去會所的路上，魚小婷說現場監督并非差，要住在工地旁邊幾個月，親自把關每批材料的購進、使用，查鋼材系數、水泥標號等等，重要位置的澆鑄、建造更得全流程盯著，不能出一點差錯。

方晟說明天我派人幫你改善一下住條件，裝個空調，添些生活用品什麼的，不能辛苦了欽差大臣。

卻說沒事，在軍營多年早就習慣了清苦樸素的生活。

車子停在一蔽的停車場，兩人步行穿過黑咕弄咚的巷子前往商務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