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婷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張,背景也嘈雜聲一片,似乎整個工地都在吵吵嚷嚷:
“最近常有村民鋼材,昨晚捉到兩人痛打了一頓,結果其中一個被打殘了,今夜傷村民家屬糾集了附近三個村的村民來鬧事烏鐵鎮派出所來了人但控制不住場面,打電話給清亭縣領導都不接電話”
不是不接電話,而是已經得到消息不敢接電話。方晟暗想。以前負責風電選址和景區建設時深有,這種由上而下的工程最容易引發群事件。大凡地方承建的工程,開工前老板、工頭們都通過種種渠道接洽附近村干部,吃個飯,塞個紅包等等,這“強龍不地頭蛇”,后面工程上遇到麻煩,比如村民小小等在所難免的事,由村干部出面施,效果事半功倍。而省級單位下來的大工程則不同,自恃跟縣領導們打過招呼,什麼事都按原則辦事,哪里把小小的村干部放在眼里由此生出隙在所難免。
方晟匆匆道:“我這就過去要注意任何人況下不準開槍,不能激化矛盾”
出門的時候打電話給公安局副局長賈復恩,讓他派一隊刑警趕過去。賈復恩愣了愣說那是清亭縣的村民,我們沒有管轄權啊。方晟怒道出了事上級可不管清亭還是江業,一桿子擼掉快出發
方晟心想幸虧把賈復恩調來,關鍵時刻能指揮得,否則臉丟大了。
途中打電話給樊紅雨,響了一下就接通,沒等他開口搶先說:
“魚小婷向你求助吧真是打死一家人吶。”
方晟暗中嘀咕都什麼時候了吃這瓢干醋遂道:“清亭縣領導都不接電話,人家才打給我,要我說你們可太不仗義了,開會時說得天花墜,這會兒電話都不接是幾個意思當心人家把狀告到軍委”
“我們才不怕呢,”樊紅雨不滿地說,“這幫人做事不知輕重,抓到鋼材的打一頓也罷了,偏偏把小伙子下面那活兒打廢了,你說人家今后幾十年怎麼過”
“啊”
方晟這才知道問題之嚴重,這種事可不是賠點錢就能了結的,準確地說不管賠多錢都不能解決問題。
“檢查報告出來后,我就要求施工方趕派人上門問,承諾負責相關醫療費用,他們態度蠻橫得很,說此風不可助長之類,氣得我摔了手機不想再說,”樊紅雨道,“紀書記也是這個態度,暫時不介,讓他們嘗嘗村民們的厲害,等鬧得差不多了再出面調整。”
方晟嘆息道:“早知如此我也不接電話了,你們也真是,出這麼大事不通個氣。”
“發生在清亭地盤上的事,跟你何干不說是保護你。”樊紅雨冷冷道。
想想還真是這回事兒,有的事索不知道也罷了,既然知道就得理。
方晟無奈道:“不管怎麼說我已快到工地,趕派人保護,不然我也被打廢了的話后果很嚴重,明白我的意思”
“呸”樊紅雨大,啐了他一口掛斷電話。
車子抵達工地時,場面已將近失控。數百名村民將幾十名工人堵在兩座建筑里,有人開始搗毀墻,有人拿著火把尋找著火點,還有群結對的村民運鋼材、水泥等材料。
方晟將車一直開到人群邊緣,用力按了幾下喇叭,然后站到車頭大聲道:
“各位,我是江業縣縣長方晟大家停住手,聽我說幾句”
人群中有人嚷道:“你是江業縣長,管不了咱清亭人,滾開”
還有人道:“你敢出頭我們把人抬到江業縣正府”
方晟冷笑道:“說對了,咱江業正府還真不是怕事的主兒,你敢抬我就敢理,信不信再說這塊地已經明確兩縣共管,我這個縣長有權置任何事”
兩句話被嗆回,村民們一怔。
有個滿臉橫的壯漢站出來,大咧咧道:“你出來管事,大伙兒很歡迎咧現在咱小六子被屋里那幫人打廢了,人家媳婦兒鬧著要離婚,你說說怎麼辦吧”
方晟道:“這件事要理的話其實是兩件事,一是小六子盜竊工地鋼材,一是工人打傷小六子,大家說對不對”
壯漢嚷道:“打人就是打人,跟盜竊沒關系”
“對,把人打傷了還有理麼”
“他們個人出來也讓我們打殘”
村民們喊聲此起彼伏,現場一片。方晟平靜
地站在車頭,雙手負在背后看著大家,等聲音漸漸小了突然一指遠:
“你們幾個住手告訴你們,這會兒四周都有警察在錄像,趁竊材料的一個跑不了”
這句話起到一定震懾作用,因為村民們不知暗到底有多警察,是不是真的錄像。
方晟續道:“你們不承認兩件事之間有關聯,那就是無理取鬧,好比我方晟坐在家里看電視,怎麼會捱打正因為我聽說這兒出問題了,主跑過來才有被打甚至打廢的可能,大家說是不是”
有些村民笑了起來,緒比剛才明顯緩和。
“小六子盜竊鋼材,警方肯定要追究的,到底了多,涉案金額有多大,拘留還是判刑,這個要嚴格按照辦案程序理,毫不能含糊,鄉親們,法律是神圣的,你們,我,都得敬畏法律,尊重法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是一句空話”
工地間靜靜的,只有田野的夜風掠過的聲音。
“下面談到打廢的問題,這事兒有點敏,在場有沒有婦同志,有的話暫時回避一下。”
包括壯漢在的村民們都笑了,紛紛說“沒有”、“快說吧”。
“首先我聲明絕對相信醫院的檢測報告,這是定的依據;其次要說明的是,有時候啊男人那活兒見不得人多,你說醫院那種環境下,周圍圍一群大老爺們,讓它就啊你們這會兒站出來試試”
村民們哄堂大笑,有村民道“我能”
“所以說那活兒挨了幾下,到驚嚇,一時半會兒不了也正常,沒準過幾天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它就了,小六子也不好意思告訴你們,只有他媳婦知道”
村民們更笑得前俯后仰,個個樂不可支。
“要我說呀這事兒不要著急,得有個寬限期,比如說一個月、兩個月,到時候還不行大家就得坐下來談,醫療費、神損失費等等一分錢都不能,但你們呼啦聚起幾百個人到工地也是不對的,是不是人多就有理回頭我把江業老百姓都過來”
人群中又響起輕微的笑聲,但更多人在靜靜地聽。
“這會兒大家應該干什麼回家睡覺,明天早點起來干活,小六子家的親戚到醫院陪他說話解悶,讓他神放松,那活兒越張越沒法,大家都有切會吧賠償問題不必擔心,這麼大研究基地擺這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對吧回頭我也要跟他們負責人談,要求派人到醫院賠禮道歉,送些水果營養品什麼的,盜竊歸盜竊,打人歸打人,一碼歸一碼,大家認為怎麼樣”
短暫的沉默。
隔了會兒有幾個長者竊竊私語一陣子,然后說:“方縣長說得在理兒,我們不鬧了,這就招呼大家回去,不過要是后面要不到錢”
“就找我方晟說話”方晟笑道,“我想大家更希不要錢,讓他那活兒起來,是吧”
村民們又笑,然后幾個長者分頭吆喝,數百名村民陸續散開沿著小路回村。出了工地才看到四周到是警燈閃爍,有江業的,有清亭的,加起來怕來了上百名警察,不由嚇出一冷汗,均想幸虧方縣長三言兩語說服大家,否則再鬧下去吃虧的還是自己。
等村民們撤離干凈,工人才一涌而出,為首幾名領導圍著方晟一迭聲表示激,魚小婷卻沒有面。幾分鐘后樊紅雨帶人過來,不不說方縣長施展三寸不爛之舌,好威風好神氣。
方晟但笑不語,趁別人不注意湊過去悄悄說我的舌頭是很厲害。樊紅雨一窒,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腳。
魚小婷是保單位代表,自然要過去看以示關心,方晟卻說不方便進同志房間,樊紅雨奇怪地瞟他一眼,獨自進去跟魚小婷聊了會兒。
方晟和賈復恩簡單查看一下工地,果斷下令打道回府。因為清亭方面表面上不接魚小婷電話,實質如臨大敵地調來一個中隊,足以理善后相關措施,至于小六子不的問題由清亭方面慢慢扯皮吧。
回到招待所天已經微白,回籠覺是睡不了,索早早來到辦公室泡了杯濃茶,呵欠連天地理公務。
魚小婷發了條短信,只有兩個字:謝謝。
怎麼回呢方晟擱下筆反復斟酌,覺得無論說什麼都不妥當,索把這條短信刪掉,權當沒收到。
又過了一周,容上校打電話他一起去京都,途中說了一樁讓方晟很意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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