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夜最后是被馮乘勸走的。
在沒有得到晚晚答復之前,他始終不肯放開的手,就好像一定要在今晚得到的答案。
不管怎麼呵斥,甚至去踩他的腳,也毫無作用。
好在只是僵持了不到十分鐘,馮乘就趕過來了。
馮乘站在旁邊,用最直白的言語提醒繁夜:繁總,道歉也不能這麼急的!
這一句話,像是把繁夜點醒。
他握的手指慢慢松開,最后放開余未晚,眼神閃爍地跟說: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然后快速轉,逃也似的離開了套間的餐廳。
馮乘離開前,也沒忘記給余未晚解釋:“余小姐,你……你不要太怪繁總,他這段時間過得也很煎熬。他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過來見你,是我一直勸他,說你還沒有養好還在做月子,我說得先讓你坐月子養好,才能談別的。他就一直熬著日子,沒來見你,一直熬到今天。他,他只是太想表達自己的心思才會這樣。”
說完,馮乘趕對鞠了一躬,就追了出去。
病房里,外人離場。
偌大的套間一下安靜許多。
本該收碗的護工立在門口,遲遲不敢進來。
余未晚立在吊燈下,過了許久,忽然舉起自己的右手。
掌心已經不紅了,但掌摑繁夜臉頰的覺,卻還能記得。
曾經真的有很多次想要怒扇繁夜,比如,當初在求著他借十萬醫療費救大哥,他卻把陸野到辦公室里辱的那次,那個時候,是第一次生出想要打一個人的沖。
又比如,當腫著嗓子,卻還要跪在他下為他‘服務’的時候,也很想狠狠扇繁夜一耳,直腰板去咒罵他。
更比如……當著爸爸面被他撕開上的那天,也多麼想要扇他的臉,罵他是畜生。可那天,被綁著雙手,什麼抵抗都做不了。
就連教堂婚禮那天,也想過他的臉……但還是遲疑了。
可今天,他抓著的手去扇自己的臉,扇的又狠又重,但真的痛快不起來。
覺得陌生。
陌生這樣的繁夜,和平時認識的繁夜不一樣。
也陌生這種‘報復’別人的覺。
……
“繁總,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能沖決定,我建議還是多考慮一段時間,等想清楚了,也確定這個手的危害了,在去考慮
做也不晚的!”
“那個現在說的是這種手對男不會有影響,但我看網絡上也有一些男現說法,說做了以后就……就對生活有一定影響,力氣也會變小。”
“而且……您現在做了我看也沒有什麼用,余小姐又不知道。”
馮乘連珠炮似的說了好長一段,激間還連說帶比劃,甚至雙手叉舉在半空,擺出一個‘x’的手勢,“繁總,這種事,一定要慎重。”
他明白,繁總太想要做一些什麼事,或者給出什麼東西,來彌補對余小姐的傷害。
但是,結扎這種事,這種對上的改變的事,要慎之又慎。
“不是現在。”
繁夜雙目直直地看著窗外的皎潔明月,眼中的神采也和月一般,清冷幽遠,“也不止是因為晚晚。是為了,也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您自己?”馮乘就差沒原地挑起,“您要是真的為了自己,惜自己,就應該善待自己的,而不是去想做什麼結扎,繁總,你還年輕,也還沒有孩子!你不是說已經有了繼承人,所以不用考慮,想結扎就結扎,不怕后悔。后悔的話,復通手不是百分百有效,有些真的會終生不育!”
“就是為了我自己考慮,我才決定不要孩子。我不需要后代。”
“你不能為了余小姐開心就說這種氣話……”
話音未落,繁夜便道:“不是氣話。我的病,會有幾率傳給下一代。我的子,會是人格障礙的高發人群。我不想有這種概率,不想讓我的孩子也和我這樣痛苦。”
馮乘:“……”
繁夜的雙眼還是盯著那一明月,條理清楚地道:“就算我有孩子。我孩子的母親,也只能是。可不會愿意和我生孩子,就算有手段可以強行讓生育,也不會真的這個孩子。我的孩子,未來等待它的只有悲劇……那就沒有必要讓這種悲劇發生。結扎是最好的選擇。”
“不是,繁總,或許以后……”馮乘本想安可說到這里,他也猛地啞然,他自己都覺得,讓余小姐原諒繁夜,甚至結婚生子這實在是非常非常扯的一件事。
完全不可能。
除非……時倒流,人死復生。那余小姐就能原諒繁總。
所以,他就連安繁總的話,他也說不出。
“馮乘,你不用想辦法安我什麼。”繁夜的視線終于從窗外移回,看向面前的馮乘,目坦誠:“我自己做的孽,我也該承。”
“可是……可你以前也是被無奈。如果不是余國軍作惡多端,對你家趕盡殺絕,后面就不會有這些事……你就不用……”馮乘心里也很難,真心地說,“所以不是繁總你一個人的孽,錯的人不是只有你。”
他清楚繁總以前是怎麼對余未晚的,他知道余小姐無辜、苦難,可他是繁總一手提拔起來的,他還是傾向繁總,“如果要怪,就怪余國軍罪該萬死,為了那些黃金,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都敢干,他就是萬惡之源。”
“不。”繁夜蹙眉,平靜的眼神有了波,“余國軍是錯了,可我爸爸也錯了。”
“你,你說什麼?”馮乘懷疑聽錯了什麼。以前繁總從未這樣說過,從來都是明確知道,余國軍是萬惡之源。
但現在,繁總說了什麼??
“是我爸爸蚍蜉撼樹,要在余國軍勢力最盛,爪牙遍布華縣的時候公開作對。是我爸做錯了,為人不夠圓,用了最錯誤的方式挑戰強權,保全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家人……”繁夜的眉頭皺的更深,說到這里,也低笑出來,“全部都是錯的。我們都錯了。如果一切能重來,我要告訴我爸,不要去手這件事,公平正義和我們家沒有關系。”
馮乘踉蹌了一步,然后手忙腳地要去拿藥箱子:“繁總,你沒事吧?你別嚇我,你等著,我馬上拿藥給你!”
這不可能是正常的繁總。
絕不可能這樣說。
這樣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長久以來,支撐繁總一路走來的最后一點信念……因為余未晚的不肯原諒,邏輯思維完全被推翻,信念轟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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