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興安才跑到院中,就沖著站在檐下的子喊了聲。
孟元元趕往四下一看,察覺沒有人在,才往前輕邁兩步,小聲提醒:“又忘了?莫要這樣我。”
興安抓抓腦袋,笑道:“公子今日不是都認您了嗎?為何不得?”
他可是站在賀勘后聽得清楚,說了丈夫妻子之類,那不就是承認?
“好了,照我說的做就好,”孟元元笑,話回正題,“去茶樓見到阿伯了,他是不是等在那兒?”
“是一直等在那兒。”興安點頭,從上掏出一四方紙來,“一再問我你有沒有事,還說要過來看你。”
“他來了?”孟元元心口一提,自己這樣子,讓郜居看見了可不要擔心?
興安擺手:“沒有,我說府中老太爺過壽,郜阿伯也就明白了意思。后面問店家借了紙筆,給夫人你寫了封信。”
孟元元手接過疊的方正的紙片,著些墨跡出來:“讓他久等了,他有跟你說什麼嗎?”
興安回想了下,道:“他說古先生有事回了鄉下,大概年底才能回來。”
古先生,大概就是郜居所說的那位下過西洋的先生。沒想到今日這場子,竟也這樣和人錯過。
“屋里有茶,進去暖暖。”孟元元將信紙往袖中一塞,抬手指指屋中。
興安本來跑了一路,是有些冷,聽了關心的話心中一暖,尤其看見正屋桌上真的擺著茶壺,便知不是隨意的客套話。也就想起在紅河縣的時候,孟元元對他很好。
“這是我應該做的。”他道,“當初夫人幫我,我都還一直記得。”
那件事誰也不知道,他家的小弟在一家店里做學徒,結果犯糊涂了東家東西,被人當場抓住,不但被打了一頓,還要求賠償弄壞的東西。興安賠不起,更是不敢告訴賀勘,怕賀勘厭惡盜行徑,連著將他也趕走,那次是孟元元手幫了他。
弟弟領回了家,他也還繼續跟著賀勘。這份他一直記著,所以許多人說孟元元如何如何,他是不信的。
經他一提,孟元元才想起這件事。有時候舉手的一件小事兒,卻讓人惦記這樣久。
“對了,夫人托我送的東西,我也給了那位阿伯,讓我回來跟你道謝。”興安道。
孟元元點頭,想起白日之事,便問:“秦家那邊呢?公子想怎麼置?”
今日看著,賀勘是不想再理會秦尤。可是后面呢?
“公子已經派了人回紅河縣,后面再沒說什麼。”興安如實回了聲,“你知道的,公子做什麼事向來不愿說出來。”
這一點,孟元元完全贊同。雖然只與賀勘夫妻兩個月,但是觀其,的確如興安所言。
興安還要回賀勘那邊,話了幾句就離開了輕云苑。
。
博文堂。
賀家老太爺端坐太師椅上,大概是燈暗,讓他看上去臉發沉,并沒有過壽的喜氣。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刻的痕跡,同樣渾濁了一雙眼,淤泥般晦暗。
他蒼老的手往椅扶手上一搭,看去正中站立的賀勘:“我以為你和秦家早就斷干凈了。”
第16章
賀府的博文堂,是老太爺賀泰和的居所。平常無他召喚,旁人不能擅自進去。
如今夜深,壽宴賓客早已散去,賀泰和獨留下賀勘在正堂。
賀勘往太師椅看去,自己的那個祖父此時正閉目養神,倚在靠背上,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白日的事,我已經讓人去紅河縣理。”他回道,聲音在碩大的堂響起,“原不是什麼大事兒。”
賀泰和嗯了聲,下頜上一把花白胡子:“你流落在外幾年,秦家是有養育恩。可當初留下的田產,也足夠還清,何故還來糾纏?”
大概是飲了些酒,人的話語聽不出喜怒。
“養父母過世,元娘與小妹無所依靠,才前來投奔。”賀勘道聲,眉宇間起了一層影,“他們養我幾年,未求過回報,如今換我養著們,亦是一樣。”
賀泰和驀的睜眼,盯著堂中的青年:“你在埋怨,不滿賀家讓你在外流落?”
“并未,”賀勘淡淡回道,面上更是清淡無波,“只是說這人道理,既無錯,緣何丟棄們?”
“哼,”賀泰和冷哼一聲,子重新靠回椅背,“說得也對,那麼多雙眼看著,總不能讓人著罵忘恩負義。”
堂中一靜,賀勘站在原,腰肩筆直如松,端的是一副矜貴姿態,芝蘭玉樹。
賀泰和上下瞧著,眼神雖冷,卻也多滿意。賀家日趨衰敗,他手上經營一輩子,只能堪堪維持,眼看自己幾個兒子全是平庸的貨,寄希于孫兒一輩,結果更是失,一個個的只知道糟蹋那點兒祖業,毫無上進可言。
也不知是哪日,他想起了還有個流落在外的長孫。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傳了信兒回來,說是人爭氣的很,小小年紀中了秀才,當地出了名的才子郎君。
后來,便是將人認了回來。果然,這個長孫了得,才學見識沒得說,放眼整個族里都找不出第二個。剩下的只是時日,必定有一番大就,屆時賀家可重振。
可也有賀泰和擔憂的,他總覺得賀勘日后會難以掌控。也才及冠,就讓人難以猜心思。
“咳,說回正事,”賀泰和撈起茶盞,叩開茶蓋,“此番,你賀滁大伯上任權州市舶司,后面會留在權州。他很欣賞你,時常夸獎。我記得,你外祖當年也曾任職市舶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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