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茹直到上了車都沒回過神來。

老太太一向都是最偏心聞凱的！

陳茹還記得自己生聞櫻那會兒，聞從鄉下提了蛋來醫院看，聽說陳茹生了個兒，老太太沒有直接拉下臉，而是神神告訴陳茹，可以把聞櫻送回鄉下養，只要不上戶口，別人就不知道陳茹和聞東榮有孩子了，兩口子能再拼一個兒子。

聞櫻出生時，計劃生育執行的非常嚴格，陳茹和聞東榮要拼二胎，夫妻倆的工作都要丟。

把孩子送回鄉下當黑戶，或者對外宣布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一些想生兒子的夫妻的確會冒險這麼干。

聞自認是一片好心，陳茹當然不領，聞家又不是啥富貴人家，一定要生兒子才能繼承家業嗦？

當時只有聞東榮當了城里人，聞家其他人還在鄉下當農民，喊陳茹把親生兒扔到鄉下去在泥里滾著長大，那愿把孩子再塞回去肚子里去。

陳茹一口拒絕。

聞看不懂兒媳婦的眼，很執著問陳茹：“不生個兒子，你和東榮以后咋辦嘛，娃娃長大了都是要嫁到別個家去的，只有兒子才能養老……”

孩子是親媽上掉下來的一塊，十月懷胎的辛苦，骨相連，剛生產時激素影響正是最護崽的時候，不管聞提多次，陳茹都給撅回去了。

聞沒把陳茹說心，聞東榮是有點搖的。

因為聞攪事，陳茹連月子都沒坐好，和聞東榮吵了好幾回，喊他要是實在想生兒就離婚，再娶個老婆，想生幾個就生幾個！

離婚是不可能離婚的，十幾年前，聞東榮還沒有現在的地位，陳茹的家庭條件比聞東榮優越多了，而且他在公家上班，為了想生兒子和老婆離婚，說出去就是他思想覺悟太低！

兩口子吵了幾回統一了戰線，聞再怎麼慫恿都沒用，把聞櫻送去鄉下的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這事兒給陳茹和聞的婆媳關系造了裂痕，后來聞櫻幾歲大的時候，陳茹和聞東榮各自有了晉升機會，陳茹父母都不好，陳茹不得不低頭求聞幫忙照看下聞櫻——不巧的是聞櫻大伯一家剛來城里安家，鄉下人進城，都束手束腳不順利，聞在心頭衡量一番，還是覺得大兒子一家更困難更需要幫忙，就拒絕了陳茹。

聞凱大聞櫻三歲，老太太照顧孫子不照顧孫，“重男輕”鐵證如山啊！

這麼重男輕的聞，居然塞給了陳茹兩千塊，說是提前給聞櫻的結婚紅包……這分明是聽說聞櫻上省重點要花幾萬塊，怕陳茹和聞東榮手里拮據，掏錢補下兩人，也算當的為孫上省重點出一份力。

兩千塊錢，沒有陳茹一個月工資多。

但聞已經不在鄉下種地了，沒有任何經濟來源，更不像城里的老太太們有退休工資，聞的錢都是平時子孝敬，老太太舍不得花攢下的。

陳茹知道婆婆手里有點小積蓄，但從來沒有想過婆婆會舍得把錢花在聞櫻上。

聞櫻又不是老聞家傳宗接代的孫子！

陳茹心復雜，都快到蓉城了，才憋出一句：“不曉得你媽今天哪里不對勁，說聞櫻讀書浪費錢的人是，拿了兩千塊錢給我的也是。”

聞大孝子不聽這話，皺著眉頭，“你差不多就行了嘛，平時說媽重男輕的是你，現在要給聞櫻跑關系上省重點，媽愿意出點錢支持一下，你又懷疑的居心。”

陳茹被噎得說不出反駁的話。

剛才在家的時候，陳茹本不想收聞的錢，轉念一想，聞櫻又不是自己人生的，都是聞家的孩子，聞櫻不花，豈不是全部要留給聞凱？

結果拿人手短，收了兩千塊錢，就不好再說婆婆壞話了。

陳茹一路憋氣到了蓉城，和聞東榮直奔妹妹陳麗家。

夫妻倆趕到時，還不到十點鐘。

鄧尚偉送孩子上學了還沒回來，家里就陳麗和保姆鄧幺妹在。

聞東榮往沙發上大馬金刀一坐，鄧幺妹輕手輕腳把茶端上來。

聞東榮上有一“威”，鄧幺妹不敢造次。

陳茹往屋里一掃，問陳麗：“聞櫻呢？”

“聞櫻今天要補課的嘛，中午才回來吃飯，我聽說十點就可以查績了，不曉得一會兒能不能把電話打通。”

陳麗的擔心，陳茹早有應對之策。

陳茹的辦法是全家一起撥打績查詢的號碼，總有一個人能打通電話。

聞東榮喝了一口茶，“早幾分鐘和晚幾分鐘查沒什麼區別，績就擺在那里又不會變。”

客廳里四個人，只有聞東榮最淡定。

陳麗翻了個白眼，真要不著急，今天就不會請假跑來蓉城了。

聞東榮說話就是喜歡拿腔拿調，把在單位上的做派帶回了家里，這麼多年陳麗都已經習慣了，像聞東榮這樣的男人，只有姐陳茹才拿的住，兩口子是絕配。

唉，還有半小時才出績，好難熬。

九點五十時，鄧尚偉回來了，手里還提了兩瓶酒。

“姐夫難得來蓉城，中午我們好好喝兩杯！”

聞東榮頗為矜持點頭，“上次一起喝酒還是過年的時候了吧？”

鄧尚偉大笑，“就是嘛，都已經半年了。”

陳茹坐在沙發上，盯著陳麗家客廳墻壁上的掛鐘，再好的酒菜都吸引不了。

對聞櫻的中考績，陳茹和聞東榮都沒抱太大希，做好了花錢送聞櫻進省重點的心理準備。

但在績公布之前，陳茹心里又忍不住有一點點幻想。

萬一，真的像聞櫻說的那樣……不，不可能，那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了！

自己養大的孩子，陳茹心里有數，聞櫻心理素質差，俗稱“穩不起”，平平順順的考試還好，考試時遇到了突發況，聞櫻就不可能發揮好！

陳茹的抿著。

想把聞櫻拎過來罵一罵，偏偏聞櫻此時又正在林老師家補課，把力都留給了大人承。

終于挨到了十點整，陳茹下意識站了起來。

“可以打電話了。”

說著早幾分鐘遲幾分鐘不著急的聞東榮，也在第一時間掏出了手機。

從十點，一直到十點零九分，整整九分鐘，居然只有鄧幺妹的手機打通了分數查詢的熱線。

“我、我打通了……”

聞東榮一手，鄧幺妹趕雙手把手機奉上。

聞東榮直接按了免提。

按照提示把聞櫻的考號輸后，一個機械的音報出了分數，全家都屏住了呼吸，久久沒有說話。

陳茹手腕，語氣艱：“……你是不是把考號輸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