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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02章 糧（加更）

  人生在世，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如果問年的文聘，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會起膛，高聲回應，『當建功立業！不朽功勳！』

  可是現在再問文聘，多半只會得到沉默。

  人長大了，然後變得現實，卻也失去了一些東西。

  尤其是當文聘看到來的並不是援軍，只是魯肅這個天使的時候，文聘就會到了這個世界對他的深深惡意……

  魯肅來了，雙方便是沒能打起來。

  暫時的。

  誰都知道是暫時的，但是誰都沒有說出來。

  在魯肅的強烈要求之下，文聘等人得以息，也得到了魯肅送來的一些資補充。

  看著手下兵卒像是死鬼投胎一般的盯著那些食，，圍攏在鍋釜周邊，都不願意一下，一心只等著烹煮好了可以分食的時候，文聘忽然明白了，其實人啊，就是為了活著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活著。

  先活下來，才有其他……

  為了給予天使至禮節上的優待，在一個小山崗上，用布幔圍了一層，便算是不錯的招待場所了。

  雖然沒有什麼酒佳肴，但烤還是有的。

  魯肅相貌不算是特別出眾，但是他很有才學，口才也不錯，而且又有豪爽之名。雖然這一次的差事幾乎等同於是強加到他頭上的，可他依舊笑呵呵的，似乎毫見不到什麼委屈的緒。

  魯肅好像非常喜歡龐山民，和他十分的親近，談笑間便是有意無意的讚賞不止。

  龐山民看到魯肅這麼欣賞他，雖然多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還是頗為舒服的，加上兩人都有些學問，探討一些經文詩歌什麼的，也算是投緣，話就多了起來。

  氛圍暫時還算不錯。

  『今日如此良辰，若是刀槍，見，未免是大煞風景！』魯肅笑呵呵的說道，『不如看在天子面上，今日雙方暫且罷戰如何？某不才，便是借寶地一用，請文將軍下堡一聚，共飲幾杯！有何怨仇，便是今日暫且放下，待明日再算也不遲！不知山民意下如何？』

  見魯肅抬出天子來，龐山民便是微微有些變，然後看了一眼黃忠。

  黃忠坐在下首，只是自顧自的捻須，不置可否。

  龐山民沉了片刻，然後緩緩的直了腰，看著魯肅，沉聲說道：『可！』

  魯肅心中一跳。他知道自己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前營造的良好氛圍必然就打了折扣，可是他又不能不做。

  因為魯肅也不能保證他自己一定可以調停功，若是在關中耽擱一段時間，然後河東都打完了，龐統才放行呢？

  所以魯肅就必須抓任何一點的機會，至表明他有努力的……

  就比如這武關道。

  停戰一天，雙方，哦，三方會談，不管是怎麼說，都可以證明魯肅他付出過努力，不是吃白飯不幹活的。

  而且魯肅卡的這個點也剛剛好，畢竟雙方還沒有真的將人腦袋打出狗腦漿來，就停一天對於雙方來說，尤其是對於龐山民和黃忠的損失不會那麼大，但是魯肅也沒有想到，方才在談論詩詞經文之時顯得有些靦腆的龐山民，在聽到了停戰一天這軍事上的建議之後，變化就那麼大！

  就像是……

  一把刀從刀鞘裡面拔了出來！

  雖然魯肅覺得不妙，但是話都說出口了，也不能立刻反悔。

  文聘邀下堡，然後帶著七八名的護衛，穿過了驃騎軍陣到了臨時聚會的布幔之。

  黃忠看了看文聘，見其雖然神疲憊，但是沒有懼怕萎之態，便是點了點頭，打了一聲招呼，沒有特意搞什麼陣勢為難文聘。

  文聘上前，依次拜見。

  文聘沒想到在戰前，還有這樣一次坐下來見面的況，所以即便是來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當然，即便是讓文聘去準備，他同樣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只是一個武將而已，讀過一些書，可讓他要之乎者也雲山霧罩的去說一些典故和詩詞，他說不出來。

  所以文聘坐下之後，便是沉默。

  幸好還有魯肅。

  作為經常跑東跑西……

  嗯，西，不常跑，但是東面這些，魯肅還是有很多經驗的，知道不能讓場面冷下來，便是嘻嘻哈哈說了一些暖場面的話，好歹支撐著，可是讓魯肅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一貫在山東之地順利使用的一些場面話，卻在這裡出現了問題。

  就像是大櫻帝國的場面話永遠離不開天氣一樣，在大漢之，這幾年來的話題也離不開黃巾。

  對，在大漢當下，稱之為黃巾之。但是在後世之中，又被稱之為黃巾起義。

  黃巾起義，是東漢晚期的農民戰爭，也是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宗教形式組織的民變之一，走投無路的破產農民向僚地主發了猛烈攻擊，並對東漢朝廷的統治產生了巨大的衝擊。雖然最後張角失敗了，但是他卻促使大漢形了諸侯割據的局面。 (5,0);

  魯肅，是地主。

  龐山民，也是地主。

  可是如今談論起黃巾來，兩人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魯肅對黃巾揭竿而起，反抗朝廷，燒殺強掠，一直以來都非常反的。

  如果不是黃巾賊，說不得現在他還在臨淮之地，好好的當他的小地主，哪裡需要傾家產的去投奔這裡，流亡那？

  雖然說在世之中，會有更多的機會，但是在世也苦啊！

  就像是後世的各種漂，機會都是水面上的浮萍，功的是倖存者偏差，不功的便是地主房主幸福指數提升。那地賺那地化，一分都別想帶回家。

  魯肅認為沒有組織的黃巾賊，就是暴民反叛，為禍國家，塗炭生靈。魯肅他說得很直接，他認為鎮叛是正確的，也是必不可的，只不過對於擒殺首惡之後，是不是還要殺其他的普通黃巾賊，保留了一定的態度。

  坑殺降虜，魯肅就認為太過分了。皇甫氏或許也是因為殺人太多，折損了運道，才會招惹了後續的禍事，連累家人……

  魯肅覺得，對待黃巾，就應該打贏了讓他們投降，能招為己用的就為自己所用，不能用的，就地安，讓他們過上安穩日子，天下自然就可以穩定下來。

  可是魯肅沒想到，龐山民卻對於此有不同的意見。

  龐山民在魯肅敘說的時候，就微微皺著眉頭，但是一直都沒有說話，等到魯肅差不多說完了，龐山民才緩緩的說出了一番讓魯肅覺得驚訝，不解，但是又覺似乎有點道理，需要去理解和深思的話來……

  『民何以逆？』龐山民問，沒等魯肅回答，便是說道，『蓋無以活也。天下之民，皆為求活，不得活，不得死，為何不反？！』

  一直在充當背景牆的文聘聽了，不由得心中猛的一！

  他向了龐山民。

  這是文聘他到了這裡之後，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去看龐山民。

  龐山民算不上英俊瀟灑，也談不上什麼風流倜儻，但是在這一刻，龐山民的神似乎充滿了一種力量，莊嚴且肅穆。

  『漢民何以活？桑不得綢，漁不得膾，獵不得裘，農夫一日不作，便是一日不得食！漢民何以活！勞碌終年，不得，食不得食，屋不得修，襤褸不得補！漢民何以活？！一家五口，耕作不休，百畝之地，二三百石便是極好，然賦稅去半，又直徵調，家中老小嗷嗷，戶外蠹吏嚎嚎！』

  文聘嘆了一口氣，微微低下了頭。

  他是知道的，龐山民說的對。

  大漢一個五口的農民家庭，每年自家吃糧食，至要百石，而且還要摻雜了大量的麥麩和野菜，再加上換取食鹽以及生產工，生活資等的費用，賣米要被一層皮，買東西又要再被一層皮……

  如果一個家庭的收達不到他們所需要的最低生活所需的標準，他們就不免要陷寒迫的境地，更不要說維持來年的耕種了。

  而且龐山民說的是百畝之家，這已經是很好的家庭了，而現在大漢之中，很多農夫的土地實際上都不足百畝，一般只有幾十畝甚至幾畝，一年只有一百多石或者更的收，扣除各種租稅之後，已經所剩無幾，本無法生存。

  『漢民何以死？生老病死，人之倫常。然不傾家不為兒孝，不產不為人子！漢民何以死！貸者著華服，高坐櫃檯後，孝子穿白麻，跪求於堂下！漢民何以死？！高祖立國約法三章，鄉老皆明之。如今又是章法幾何？更有林進山擅死者，不恤而重罰其生！生不得生，死不得死，為何不反？！』

  魯肅瞠目結舌。

  其實這些問題，魯肅不知道麼？

  他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在山東之地的主流思想，或者說是大多數人在談及黃巾的時候，都是持一種批判和反對的態度。同時對待那些普通的民夫百姓，也往往是帶著一種鼻孔朝天，眼睛向下的狀態。

  因為山東之地的人覺得，這些賤民不通文理，不知道理，無法通，是和他們屬於完全不同的種類了……

  卻忘記了，如果在春秋之時，沒有老子，孔子，荀子，墨子等人將知識和文字傳播而開，講道授業解，他們大多數人依舊是公侯之下的走狗，只懂得家業傳授的技能。而它們在獲取了知識之後，卻將這些知識據為己有，設置了各種層層的障礙後，反過來嘲笑這些無法獲取知識的民眾百姓。

  龐山民慨道：『某有聞，早年便有民謠曰，「小民發如韭，剪復生；頭如，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從來必可輕。奈何平！」昔日聞之，只是慨，卻不知民苦如斯！黃巾之，某亦恨之，今知其然，當知所以然！黃巾反，固死，不反，亦死！如此，不如反之，尚可殺貪污吏，可除惡霸劣紳，可焚雕樑畫棟，可毀阡陌縱橫，可分錢財珠寶，可食魚膏脂……縱然知將死，奈何快活時！民無未來，天下皆反！屆時玉石俱焚，何來春白雪？唯有火漫於地，骸滿壑川！』

  魯肅吞了一口唾沫，半晌無語。

  魯肅已經去江東，待得太久了……

  人會改造環境，環境同樣也會影響人。事都是一兩面的，魯肅在江東，縱然對於張昭等只顧眼前的人頗為不屑，可是魯肅他自己也漸漸的到了一些影響，看問題被局限在了江東，而不是整個的天下，更看不清楚未來的方向。 (5,0);

  而對於龐山民來說，在經過了一趟關中的洗禮，尤其是在和龐統推心置腹的懇談之後，才是真正的胎換骨，多有，積蓄於心中，恰巧魯肅就撞在了槍口上……

  龐山民說出的這些話，其實不完全是在反駁魯肅，而是也有些在嘲諷龐山民他自己。

  早些年，龐山民也只是盯著龐氏家族，盯著宛城周邊，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可是又如何呢？

  死盯著，就能保得住？

  龐山民之前不相信龐統會放棄龐氏家業，不相信龐統會不要宛城，那是因為當時的龐山民眼裡面只有那麼大，所以他看不見，也不會信，結果到了關中龐山民才發現，原來小丑一直都是他自己。

  龐山民在說那些普通百姓，那些造反的民眾是因為看不見未來，所以才癡迷於當下，也何嘗不是在嘲諷之前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