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分外冷淡，全然沒了過去在旁人面前做出的那等恩非常的模樣，令其余等候的眾士卒皆吃了一驚，難道趙姬這樣快就為大王厭棄了？

阿姝正立在馬車旁，仰面咬，直脊背，努力著他，小的影在著涼意的深秋西風中格外單薄。

眼前這個高坐馬上，睥睨著的男子，昨夜于床榻間，分明還曾一聲聲喚著閨名，極盡溫，如今周因昨夜事而殘留的酸乏尚未褪去，他卻已這樣涼薄。

目中閃過一抹恍惚與茫然，轉而想起，自己欺騙在先，遂又默默垂眸，聲笑道：“妾同行，已是給大王添麻煩，昨日我已修書至邯鄲，待至曲梁，阿兄自會前去迎接，大王戰事要，實不必再派人護送妾。”

他既已知真相，向兄長修書之事自也不必再瞞，遂直言坦白。

旁人皆瞧這般通達理的模樣，皆心有不忍。劉徇卻氣悶不已，為了離開，竟能想得如此周全！

他重重冷哼一聲，便調轉馬頭去了隊伍前端，下令開拔。

一時間，萬余人的隊伍分作兩路，浩浩，各自前行，于城外寬闊大道上揚起陣陣沙土。

阿姝所乘之馬車雖還算寬敞舒適，卻也得跟著疾行，顛簸不已，十分不適。

不過兩個時辰，便覺渾如散了架一般，又酸又疼。可即便如此，一想起這一路乃是往邯鄲去，便又咬牙關，再多的苦，也不愿抱怨一聲。

同行的仆婢見如此，遂也不敢多有怨言。

倒是走在前頭的劉徇，到底生了惻，時不時尋借口回，仿佛期盼能稍稍示弱。可便是這樣又過了一個時辰，直至日暮，也未等來一個眼神。

他失之余，領眾人尋到近水源的高地，下令安營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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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矛盾

此行千人皆兵良將, 輕裝上陣，貫行伍, 不出半個時辰便已搭好營帳。

營帳稍稍簡陋, 外圍一圈柵欄，有數十頂帳篷, 除劉徇所居主帳供單人外，其余皆是多人在一，既保暖, 又省事。

眷只三五個，行軍中條件有限，阿姝原想與婢子們一同在馬車中眠一夜，可不知為何，看著劉徇面無表, 又帶薄怒的模樣, 心虛不已, 只得在眾人目下，巍巍跟著進了那唯一一頂稍寬敞些的帳中。

軍中未帶日常炊，只每人出發前分得的堅胡餅與得可憐的干。尋常士卒自無怨言, 阿姝也不敢稍有不滿，只坐在帳中, 手捧著塊比面頰還寬闊的堅胡餅, 仿佛捧了塊冷冰冰的石頭。

瞪眼瞧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捧近些，張口咬下, 直將牙硌得生疼，才堪堪吞進指甲大小的一小塊，在寬闊胡餅上留下兩排小小牙印。

此堅如磐石，實在難以下咽。往來士卒側目，皆心生惻，這樣滴滴的王后，哪個男子不想將世間的珍饈玉饌，華服飾捧至面前，以博人青睞？

偏偏蕭王，從前溫和有禮，對王后有加，今日卻遲遲未見靜。

有格外殷勤者，大著膽子向劉徇提議：“大王，弟兄們都是糙漢子，風餐宿不打，王后到底尊貴，又是子，是否去獵些野味，摘些野菜，回來炙烤？”

劉徇額角一跳，下意識往那艱難啃著胡餅，卻不敢出半分為難之的小子去。

發鬢與上雖沾了不馬蹄踏過后四下揚起的塵土，卻仍是整整齊齊，一不茍的跽坐在鋪地的皮上，風霜與食竟一點也未損，反替添了分堅韌之。

他額角又跳了跳，張目便見許多士卒竟都時不時覷那婦人，氣得他驟然冷凝：“不必，行軍之中，一切從簡，我怎可徇私？”

說罷，他徑直起，三步并作兩步帳，將簾子放下，擋住旁人視線。

那說話的裨將灰溜溜腦袋，也不敢再跟上，卻忍不住腹誹：“弟兄們只怕都要搶著向王后獻殷勤，哪里會想什麼徇不徇私？”

而那頂獨帳中，因驟然放下的簾子將外頭僅剩的微弱暮遮住，頓時陷黑暗中。阿姝只覺雙目所及一片漆黑，不由屏住呼吸，將手中胡餅放在一邊，黑起要去尋火鐮。

奈何視線不清，巍巍起，未行出兩步，虛的兩腳便被褶皺的皮毯子絆住，“啊”一聲輕驚，便要向前撲倒。

帳中的劉徇亦未適應其中黑暗，聽呼聲卻已下意識手要去扶。

黑暗中，二人撞在一，齊齊摔倒，滾作一團，直將嵌沙土地的木樁也撞得晃了晃，方漸止住。

阿姝驚魂稍定，方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正仰面躺倒，劉徇于前的甲出陣陣涼意，直沁，后腦勺卻一片溫熱，竟是他以手掌護著，不教傷到。

“你可傷到？”他口便問。

此刻雙目已適應黑暗，抬眸著正迫在上的男子，目中出些許困。朦朧中，他面上仍是不悅，一點笑意也無，可那漆黑的眼眸與擰起的雙眉間，卻有下意識的擔憂。

阿姝只愣愣著他，搖頭道：“未傷到，多謝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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